她轉過頭來,伸手接過了傘。她穿得很單薄,袖子也已經被雨打得濕透了,手腕露出半截。深色的布料襯著,顯得皮膚異樣的雪白。
謝謝你,我一會兒就回去。
現在,她的聲音裏終於不再有先前的戒備了,多了幾分溫柔。我歎了口氣說:“早點回去吧,老在外麵,會感冒的。”
我回到自己家門口,正要進去,身後忽然又傳來了她的聲音:“你就住這間麼?”
我轉過身,她正站在我身後。渾身濕淋淋的,在樓道裏仍然打著傘,使得她更沉浸在一片陰暗中。我說:是啊。你住哪兒?有沒有零錢乘車?
她猶豫了一下,收下了傘:能讓我進去坐坐,擦把臉麼?
我有點想笑。的確,她這模樣要是去坐公交,大概會嚇死個把膽小的乘客。我說:進來吧。我打開了電燈。雖然屋子很小,但拉上了窗簾,屋裏就完全是另一個溫暖的世界了。房子雖小,卻也有一室一廳。好在臥室的門關著,她不至於看到我那張連被子都沒疊的床。那個廳也很可憐,不到幾平米,隻放了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屋角的水龍頭邊上砌了個水泥的櫃子,當成灶台用。我在上麵放了台電磁爐,有時晚上煮點泡麵吃。我往水壺裏灌了壺水,點著了電磁爐,說道:我去拿點餐巾紙。
不用了,沒關係。
你還是擦把臉吧。要不,我找找有沒有好讓你換的衣服。
話一說出口,我就有點後悔。這話怎麼聽都似乎有點奇怪的味。我生怕她會多想,正有點尷尬地想進屋去找餐巾紙,突然,她走到我身後,一把摟住了我的腰,臉靠在我背上。
沒關係。真的不用了。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仿佛一碰就會破。當她摟住我時,我聞到了一股幽幽的暗香襲來,雖然濕漉漉的。我呆住了,這麼多年裏,還從來沒有一個女子這樣摟住我。
你知道麼,我把一切都交給了他,以為他是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可是,他騙了我。
她的聲音那麼輕,不注意聽的話我幾乎要以為她在哭泣。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她說著。
那時我們也是走在這樣的雨裏,隻打了一把傘。我偎在他身邊,隻覺得那麼溫暖。我伸手想摟住他,卻又那麼冷,這時我才發現他的半邊身體都被雨淋濕了。那時我很感動,就仿佛世界隻是我一個人的。可是現在,我才知道那都是假的……她語無倫次地說著。說實話,一個陌生的女人突然從背後抱住我,絮絮叨叨地說著一個更陌生的男人的事情,這感覺並不好。
她仍在說,說那男人對她是多麼溫柔,她又是多麼相信她。她的聲音就如同一個魔咒,讓我無比迷惘,我不知該如何收場,隻能下意識地伸手按住她的手。
該怎麼對她說呢?過去的都會過去?可是說了這些套話後,又該怎麼結束?
我正想著,電磁爐上的水壺突然發出了嘯響。我不由鬆了口氣,說道:水開了,我去泡茶。
她鬆開了我。她抱住我時讓我局促不安,可是當她鬆開了我,我又有些失落。我沏了杯茶,放到她麵前道:喝杯熱茶吧。
她抬起頭,看了看我:我的衣服都濕了。
我的臉肯定紅了。該怎麼接這句話?讓她換衣服?我還沒開口,她又低聲說道:你的心跳得很厲害。一個美麗女子突然抱住我,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心跳加速。我幹幹地笑了笑,說道:是啊。突然,她又從正麵抱住了我。這更讓我不安,可是她沒有讓我再尷尬,已經把頭埋到我肩頭,低聲說:我的衣服都濕了,不脫掉的話,要感冒的。
我想說什麼,可現在更說不出來了。一個美麗的女子偎依在我懷裏,說著如此曖昧的話,我當然不會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我伸手摟住她的背,把她輕輕地向房裏推去。而她溫順地跟著我走進了臥室,我正想開燈,她卻抓住我的手說:別開燈。
窗外,雨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