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的十幾年裏,春明跑遍了大江南北,深入考察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深層機製—“家”文化的內涵。那時候,考察的內容沒有人理解,也不知結果:心靈依然是壓抑,畫麵依然是深沉;而門的裏麵是黑的,路的盡頭隻現出很少亮光。創作是平麵的。對平麵空間的興趣使他開始畫房頂,利用房頂來分割空間。這時候,他的繪畫語言是中國式的,在理性與直覺融合的狀態下畫出線、色、肌理及空間的分割。
來到美國以後,經曆了幾年的磨練,陌生的文化、陌生的環境,沒有親人,沒有錢……漸漸地,心靈更趨純淨,畫麵也安靜了許多,焦燥、憂慮不能解決問題。“生活的變化,年齡的增長使我的內心更為寧靜。日子再苦,隻要能畫畫,心就不再孤獨。”了解了美國那截然不同的文化後,他開始轉變,不再擔心生活,不再憂慮—哪怕沒有錢。保持開放的心態、快樂的人生,不再背包袱。因為東西文化在心中的融合,春明的油畫中有了“光”,和倫勃朗一樣,他也把“光”當作神,滲透進了畫麵的中心,也滲透了畫家的心靈。
畫麵上以前常用的中國式的符號:如中國的建築造型,廟、塔、門的樣式,門兩邊的對聯等,加上了人類共有的感覺、符號,如燈光、越來越亮的道路、太陽等。“門”裏麵,不再是黑暗,路的盡頭充滿了光明。“漸漸地我的畫麵的語言、符號越來越帶有普世性,而不再僅限中國居住文化內涵。”就像古民居作為中國傳統“家”文化的載體一樣,他作品中的內涵從“家文化”的觀念中脫胎出來,而成為表達人生曆程、情感、家的關愛以及追求人類一致的目標—一種理想化家園的內涵。在情感的表達上也漸漸脫離了一種小我的情感,而表達一種人性的大愛……
《故鄉雪》,油畫,80×100cm,2010年
春明深知獨特的形式之重要,畫不能沒有內涵,作品的形式必須連著心靈,否則空空無物。他不是油畫專業畢業,學的是陶瓷專業,學圖案。之後,中國的工筆、寫意和油畫、水彩、建築等等他都學過,他認為:畫家要利用一切傳統形式,不論東方西方的、傳統的和現代的,隻要你能用,都是一種資源。他也深知前輩的中國畫家,要麼就是完全畫西畫,要麼留洋學習油畫後回國卻畫國畫。趙無極用油畫製作一種水墨味的畫麵形式,也是前無古人的。但他最佩服的是大師林風眠,留學法國學油畫,回國後,將西方的觀念融入中國水墨之中,並表現他的生命曆程。春明深知畫中國畫、駕馭筆墨的困難,可他又十分喜愛中國畫,出了林風眠他還尤其喜愛黃賓虹,一個是融貫中西,用水墨傳情,一個是從傳統中走來。在二十世紀諸多大師裏,這兩位畫家是傳承本土與融合西方兩類畫家中的典範。這一切都是春明油畫中的資源,和他學過的漆畫、陶瓷等一樣。
《石化村的記憶》,油畫,122×122cm,2007年
中國畫和油畫都用同一形式,而且表達心靈之域的畫家在目前是沒有的,兩種完全不同的語言要融合有著很大的難度。
但春明做到了,在他的油畫中,兩種不同的語言在那裏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觀春明作品,線條、肌理、色彩中並不顯露技巧,人們看不見它們的存在。它們隱藏於內心深處,你隻是被莫名感動,如同站在梵高作品麵前,看到的是畫家高尚熱情的心靈,並不以為那流動的筆觸是技巧。中國繪畫傑作中的筆墨也是一樣,並不是像吳冠中先生說的那樣“筆墨屬於技巧”。筆墨屬於心靈,繪畫也源自心靈。
《晨霧》,油畫,90x122cm,2006年
西方的繪畫是在三度空間中欣賞的,是靜止的欣賞,而中國書畫是在時間中欣賞的藝術。在春明的畫麵中,那一道道門,一條條路,一戶戶人家,觀者的思緒可以任想象力在畫中倘佯。當你在一棟房子麵前駐足,注視著屋內的燈光,想著年邁的母親正在家裏燒著香噴噴的飯菜,等著遊子歸來之時,鄉愁不禁油然而生……
《詩意家園》,油畫,122x150cm,2007年
春明的油畫,不追尋任何一種潮流,他的畫在傳統與現代之間,在中國與西方之間,在兩維空間和三維空間之間,這是因為,畫家的心靈紮根於中國傳統的沃土,人卻漂泊於太平洋彼岸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