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堂折翼(3 / 3)

徐行終於知道了今天到底發生了什幺事,他的腦海中回憶起當時的場麵:天色昏暗,人山人海,烈火雄雄,塵煙彌漫,百米高樓轟然倒下、逃跑、死亡、流血,慘叫聲、呻吟、警笛聲、腳步聲混雜,喧囂一片。

還有那五個奇怪的男人,他們在拍什麼?

徐行皺起眉頭。

突然一個便裝男人衝到主播台遞給主持人一張紙,兩人都是眉頭緊鎖麵色嚴峻,男主持看了一眼這張紙後麵色開始發白,然後開始語調如前的讀了起來:“紐約世貿大廈被撞毀後約半小時,就在人們驚魂未定之際,首都華盛頓中心離白宮不遠的地方發生大火,白宮人員開始疏散。緊接著,一架飛機撞到國防部所在地五角大樓,引發大火,樓內人員被迫緊急撤離。據悉,五角大樓又發生第二次爆炸,樓體一角倒塌。緊接著,有消息說國會山發生爆炸並起火,濃濃的黑煙從很遠處就可以看到。”

所有的人都在胸口劃著十字,麵色凝重而陰沉,他們緊緊盯著電視屏幕,希望能夠聽到一些好的消息,或是有個什麼人出來說兩句話安慰一下他們已經脆弱得如燈泡一般的心靈。

店主又換了個台,這個頻道上的主持人麵帶戚容地說道:“今天,整個華盛頓也陷入恐怖之中。美國國務院門口發生了汽車炸彈爆炸事件。國會、白宮、國務院和財政部等美國政府要地已全麵封鎖,以防不測。白宮所有工作人員已全部撤離,這座象征美國最高權力的建築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空城。美國聯邦調查局已經表示這一連串事件不是意外事故,而是恐怖暴行。”

他又換了一張紙念道:“另外,還有一架聯航從新澤西州紐瓦克機場飛往舊金山的民航飛機被劫持,並在匹茨堡附近墜毀。這樣在今天的大規模恐怖主義劫機爆炸中,共有4架美民用飛機被劫持和撞毀。到記者下午1時發稿時為止,隻有美洲航空公司宣布它被劫持的兩架飛機**有156名乘客和機組人員。聯航還沒有宣布它被劫持的兩架飛機**有多少乘員。至於在世貿中心傷亡的人員更是無法統計。”

“我要下車!”後座的男人突然叫道,他掏出張鈔票丟到前座,推開門跌跌撞撞地撲向一個神職人員,那個神職人員扶著他走進了教堂。

小小的教堂一目了然,裏麵擠滿了人,這裏即使在重大的節日也難得見到這麼多人。裏麵的桌上擺著一些食物和飲料,還有幾部電話,好些人在排著隊等著用它聯係家人,有幾位婦女在裏麵拉著神父的手放聲大哭,一位中年男子一語不發地跪在神壇前麵,自言自語道:“美國的仇早晚會報的。”

頭頂上,天空變得更加陰沉了。一輛輛警車正朝南麵駛去,它們帶著刺耳的警笛和眩目的車頂燈,穿梭在車流之中。

遠處,警笛正在哀號,又是一輛帶了雲梯的消防車呼嘯而過,盛夏才過,原本尚熱的天氣無緣無故地讓人感覺寒風刺骨,冷透心坎,眾多無家可歸的人群沿著每一條大街遊蕩,就像被紐約灣裏吹來的海風橫掃的枯葉一般淒涼慘淡。

湯姆冷冷地看著前方,說道:“世界的末日到了!”

徐行漠無表情地看著那個撲倒在牧師麵前痛哭失聲,尋找著精神安慰的男人。

“你要去哪兒?”湯姆問道。

“我住在馬裏奧特,現在那裏已經沒有酒店了!”徐行淡淡地說道,他又歎了口氣,在他出門前,他將幾乎所有的錢、證件和所有其它的東西包括那枚漂亮的鸚鵡螺統統放進了酒店的保險箱,“所以我現在也沒有錢付給你!”

“你要是願意,可以到我那住上幾天!”湯姆建議,頓了一下,他又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住在哈萊姆區。”

哈萊姆位於曼哈頓北區,夾在東西梅迪遜大道與第七大道、南北第一三O街和第一四五街之間,離中央公園極近。

徐行轉過頭看了湯姆一眼,點點頭,說道:“謝謝!”他的語氣十分誠懇,這讓湯姆禁不住懷疑徐行是不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徐行知道為什麼湯姆有些不好意思,盡管美國有摩天的大廈、講究的小樓,但決非人人都享有良好的居住條件,窮人住房麵積十分狹窄,有的小屋隻有十幾平方米,卻由兩個家庭共同居住。到了夜晚,有的人隻好睡到汽車裏,有的人則到親戚家去借宿。更有一些人連遮蔽風雨的棲身之所也沒有,不得不躑躅街頭,與警察捉迷藏,在公園或車站的長椅上打發漫漫長夜。在寒風刺骨的冬天,有些窮人百般無奈,竟至故意犯法,以期在監獄中享受一點“溫暖”。隨著城市的建設和美國法律的約束,許多大城市都形成了貧民居住集中的貧民區,那裏住著被主流社會所遺忘和邊緣化的窮人,而哈萊姆就是有名的黑人貧民住宅區。

“我住在哈萊姆,你要是願意,可以到我那住上幾天!”湯姆又慢慢地說了一遍,這一次他把字音咬得很準。

徐行笑了笑,又點了點頭,回答道:“我知道哈萊姆區,謝謝,去吧!”

湯姆笑了起來,車子繼續向前開去。

手機響了,徐行知道一定是老方打來的,這個時候能打得通的手機都不是一般貨色。

“你還活著?”老方鬆了口氣,他用的是法語。

“差點被埋在裏麵。”徐行用的是西班牙語回答。

“那好,你自己先找地方安頓吧!美國全國一級戰備,誰都走不了!”老方的聲音裏透著緊張。

“你怎麼樣?”徐行難得這樣關心一下自己的聯絡人。

“我在紐瓦克差點上了那班飛機,不過我看到那幾個家夥不對勁,就沒有上去,躲過一劫!不說了,這裏人太多了!”老方匆匆說了幾句就掛了。

車子在中央公園邊上停下,湯姆匆匆說了一聲等一下,自己推門下了車,鑽進了路邊的樹林裏,不一會兒,他又鑽回了出來,手裏多了一束鮮花。一看就是新采下來的,其中有兩支紅色的玫瑰,嬌嫩的花瓣還沒有完全展開,但已經散發著陣陣芳香。

“威廉姆斯夫人喜歡家裏每天都有鮮花!”湯姆得意地笑著說,徐行也笑了笑,隻是心中還有些淡淡的悲傷,他的眼前還浮動著那個安琪兒的平靜麵容,那雙藍色的眼睛仿佛可以看到他的心裏,好象有好多話還來不及說。

過了中央公園,車子來到了哈萊姆區。哈萊姆並不是其他城市中一般意義上的貧民窟,這裏也是一塊黃金地段,馬路寬而闊,路邊上滿是商鋪,殯儀館、房地產中介公司、洗衣店,……在這些合法的以外還有五花八門的非法經營,如地下彩券、妓院、販毒,……

而在這黃金地段之後的居民區,看起來就真有點貧民窟的味道了。這裏的房子多為排式建築群,住宅擁擠年久失修,垃圾滿地目不忍睹,看起來實在很髒,牆上粘著斑斑點點藍色的口香糖,糖果紙,萵筍條從巨無霸的塑料托盤上滴滴嗒嗒地落下來,用過的避孕套,棕色的香蕉皮,百事可樂易拉罐。一個流浪漢從街邊的縫隙裏找出個揉皺的爆米花袋子,在裏麵翻來翻去找剩下的顆粒。

徐行靜靜地打量著窗外的殘破樓房。邊上也有幾輛旅遊車開過,車窗裏許多照相機的鏡頭都衝著樓房一個勁地猛拍,看來哈萊姆區是遊客們拍照的好去處。

“是不是奇怪為什麼這裏會是這樣?”湯姆問道,其實許多第一次到這兒的人都會奇怪為什麼這兒離中央公園這麼近卻變成了貧民居住的地方,而中央公園的其它方向都是新老權貴們的豪宅。

“為什麼?”徐行隨口問道,其實他當然知道是為什麼,但湯姆此時的羅嗦卻有助於排解兩人心中的煩悶。

“一百年前,紐約市政府宣布要沿勒諾克斯大道修建一條地鐵,貫通曼哈頓南區與哈萊姆住宅區。正象許多後來的許多城市一樣,地鐵規劃掀起了一陣造樓熱,吸引了大筆的遊資進入。不料地鐵線剛完成,美國的經濟衰退就開始了,此時的形勢急轉直下,開發商發現造樓太多太快,房產市場炒得太熱太高,於是哈萊姆很快變成了豪華的幽靈城。”湯姆滔滔不絕地說著“古老”的傳說。

“為了樓盤迅速脫手,他們開始放下架子,直接向黑人推銷。黑人因種族歧視到處遭到排擠,現在在哈萊姆可住進富麗堂皇的住宅,即使房價偏高也願意接受。”湯姆開始語帶諷刺,但也有些淡淡的哀傷。

“黑人多了,白人就開始遷出,然後幾十年下來,房子開始老舊,變窮的黑人又把他們寬敞的公寓分隔成幾個單元,轉租給新來的黑人。到了二十年代初期,原先美輪美奐的豪宅變成人口嘈雜的大雜院。美國的法律上又規定了不許主動趕走租戶,結果就這樣在高樓林立的花花世界裏出現這樣的一個垃圾成堆的黑人聚居地。”

“這就是美國,地獄和天堂就離得這麼近!”這是湯姆的最後解釋,徐行看了一眼湯姆,感覺這個黑人的心裏有著太多的不平。

“不管怎麼樣,我得感謝那些地產商,”湯姆突然笑了起來,接著說道,“我媽媽告訴我要不是這裏,我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因為我們付不起住在城裏的房租!而且沒有人願意把房子租給有六個孩子的家庭。”

“你們家有六個孩子?”徐行問道。

“是的!你聽過那個笑話麼?”湯姆問道。

“是什麼?”徐行問道。

“一對夫婦想找房子,但因帶著六個小孩,所以到處吃閉門羹。最後他們想出一個辦法,把孩子留在墓地。兩人單獨去找房子。一家公寓的經紀人間他們有沒有孩子,他們據實回答說孩子都在墓地。直到房子租定,經紀人才發現他們原來有半打孩子,於是怒氣衝衝地責問他們為什麼不說實話,這對夫婦理直氣壯地答道:我們告訴你孩子在墓地並沒有錯呀,隻不過他們現在又回來了。”

徐行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對夫婦姓威廉姆斯。”湯姆得意地笑著說。

“湯姆.威廉姆斯?”徐行慢慢說了一個名字。

“就是我的名字!”湯姆放聲大笑起來,“這個笑話你在我家會聽到無數遍,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湯姆無心說出的笑話讓徐行的嘴角也慢慢浮現出一絲微笑。

“墓地中的孩子也可以回來,也許她並沒有死,畢竟自己沒有親眼看到她死去,……”

遠方的天空中,濃煙仍未散去,四處的景象依然讓人感到莫名的恐懼,但徐行覺得現在的心情已經不象剛才那樣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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