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半個小時後已經開到了派克斯峰的山腳下,清涼的山風帶著山楊葉的幽香從山間飄過公路,又從窗子中毫不吝嗇地鑽了進來,充滿了這小小的空間。
不經意,徐行瞥見前麵山腳火紅一片,煞是好看,落磯山海拔在北美大陸上還算較高,秋天來得甚早,但見土路兩側楓樹枝斜紅葉翩翻,景色如畫,讓人留連忘返。中秋一過,便已寒涼,且多為陰霾天氣,這日卻是罕見的陽光明媚,野外許多雜樹葉子都已染成金黃,楓樹更是一片火紅,在道路兩旁交疊織錯,燦爛若錦。
徐行邊開邊看,心中一陣如癡如醉,不覺將方向盤一打,車子向著那片山紅開了過去。到了處三岔道,見那邊野楓連綿成片,間中雜樹甚少,宛如火燒雲般壯麗非常,心中不禁忖道:“這條路上竟有如此美景,卻不知若是再往前去又是如何呢?”
又過了十多分鍾,車子開進了一條小土路,邊上就是一個小小的山丘,從路麵向南是一個不高的斜坡,地麵上長滿了野薔薇,每一棵都是含苞待放,但香氣已經充滿了整個山穀。
徐行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地把車子在一個山坳處停了下來,急切地鑽出車子,一踩這片柔軟的土地,他開始貪婪地呼吸著這都市難得的清新空氣。
他屈膝跪了下來,伸手抓捧起一把濕潤的泥土,讓土從指縫中緩緩落下,泥土中夾帶著夏的熱力和秋的氣息,而那濃烈的薔薇芬芳讓他沉醉地呼吸,山風陣陣,耳邊已經聽到遠處有細碎的流水聲,大概是山中的清流吧!
這無邊山景加上清風liu水,晚上又可以對著星辰發夢,這豈不是他最大的樂趣麼!徐行麵上露出一絲微笑輕聲自語道:“山中多美景,無怪那麼多人喜歡呆在山裏了!”
“救命!”遠遠地傳來一聲求救聲,聲音已經有些微弱了。
徐行歎了口氣,為什幺他連一個人安靜地呆上幾分鍾這種簡單的願望都無法實現,他搖著頭,但還是站了起來,慢慢地向著那個方向走去,向著那呼救聲同時也是水聲的來處走去。
不至十步,就可見花木幽深處,一眼清泉輕輕柔柔地注入小溪,於亂石間隨心所欲的蜿蜒而行,滋潤得周遭綠草如茵,徐行沿著這一溪清流緩步而行,漸至花木深處,隻見周圍佳木籠蔥,奇花點點,怡人心神,又轉了幾轉,來到一處四麵皆綠蘿碧葉之地,幽深靜僻,隻偶有一、兩聲清脆的鳥鳴。撥開一片樹叢,走上另一片草地,徐行聽到那水聲已經越發的清越,而水聲中還夾雜著粗重的喘息聲。
站在草地上,十米之外是一個小小的湖泊,寬不過百米,湖水由山間的溪水從一頭流進又從另一頭流出。山水毫無汙染,水色透明,一路歡快地從石頭的山坡流下,敲得亂石與湖水叮咚作響脆聲入耳。湖水清澈見底,遊魚隨影四動,湖底青石成塊。遠處水中還有一家大雁在遊著,六隻毛絨絨的小雁緊緊追隨著父母,煞是可愛,湖岸周圍是多刺的灌木叢,看上去非常的寂寥。
“救命!”前方五米處的一叢青草後傳來微弱的呼救聲,那邊上放著一個帆布大包。
徐行已經看到那叢草被一隻手緊緊地抓著,卻沒有看到人,再左邊兩米的地方就是那湖水流出的水道,徐行已經可以看到那清澈的流水歡快地唱著歌奔下山去。
“流沙!”徐行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他記得自己走過的每一個立足點,他可不想也陷入這樣的天然陷井裏無法自拔。
徐行的一隻腳輕輕點在那叢草邊,他已經看到那個隻露出大半個身子的人了,這是一個長著淺黃色頭發的男人,他有著尖尖的鼻子和深陷的灰藍色眼睛,他還在不斷地下沉,他的手抓著草,而那叢草的草根已經有些鬆動,他不敢再動,生怕草根一斷他就被無窮的大地吸了進去,他的眼裏滿是絕望,直到他看到徐行的腳,那眼裏才發出一絲渴望的光。
“救我!”他聲音十分微弱,長時間的掙紮已經耗盡了他的精力,他的大腿之下全在土裏。
徐行打量了自己的腳邊,然後一把抓住那個男人的手,突然感覺自己這片地也在開始下沉,苦笑了一下,手一抖,向後急退了一步,站回到上一個立足點,他的手沒有放鬆。
在兩個巨大的拉力下,男人臉上現出了痛苦的表情,徐行慢慢發力,那個男人的膝蓋已經露出了地麵,他不能太用力,要不然可能會把那隻手給扯下來,倒送了男人的性命。
徐行再退一步,男人已經被拉出來了,這是個結實的男人,個子倒不太高,最多五尺六吋,徐行把他提到五米外的一個安全的草坪上。
“好好休息一下,自己按摩腿部!”徐行把剛才順手拿出的那個大帆布包放在他的身邊,男人的身上全是泥汙,那張臉上也滿是汗水和砂土,他趴在地上不停地發抖,嘔吐,接著大口喘著粗氣,再好一點時,他開始不停地呐呐自語,開始感謝著上帝和瑪麗亞還有他們的兒子耶蘇,感謝他們聽到了他的禱告,派了一個上帝的使者來把他拉出了地獄。
“我什麼時候成了那個上帝的使者了?!”徐行真是哭笑不得,他可不想聽這個男人對著那個一直沒有出現過的上帝感恩,當然他也不想讓別人一個勁地感謝自己,如果可以,他希望這個男人現在快點拿上他的那個包立刻消失。
放眼望去,隻見那邊離小瀑布最近之處有一塊青碧色大石,倒似長年被水衝刷而成,平整光潔,徐行向那處小心走去,懶洋洋地坐在青石之上,解了鞋襪,赤腳浸入清清溪水,耳中聆聽那溪水流轉時發出的清脆叮咚聲,一麵把手探入石邊流下的瀑水之中,隻覺清涼沁骨,好不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徐行回頭望去,那個男人仍然呆坐在草地上,他兩眼望著藍天白雲,流著激動的淚水,和汗水混在一起,臉上滿是泥汙,雙手合拳在胸前,一副劫後餘生的悲壯神色,可是在這四處紅葉綠草茵茵濃霞輕碧間或金黃的山野美景之中,這樣的情形倒顯得有些可笑。
徐行站起身來向他走去,他也不穿鞋,就那麼赤足踏在這草地沙石上,地麵粗糙觸腳卻別有天然之趣,比起在城市裏走在水泥大馬路上可舒服多了。
那男人看到徐行回來,突然站了起來說道:“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我叫洛基.卡思。”他伸出手來,突然又縮了回去,大概是看到自己的手實在太髒了。
徐行看了他一眼,打開車門,從車裏拿出一瓶水遞給他,嘴裏說道:“你的車呢?”
“謝謝!在山下麵,我是上來采水樣的!”洛基接過那瓶水擰開瓶蓋喝了幾口。
“采水樣?你是公共衛生處的?”徐行問道。
“不是,我是科羅拉多州立大學農學院的教授,”洛基看到徐行似乎有些不解,便跟著說道,“我住在附近,離這裏大概六公裏,這一段時間有些植物生了非常奇怪的病,樹葉變黃了,還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水鳥的屍體,死因不明!”
“所以你順著水流看看有沒有被汙染?”徐行皺皺眉,洛基所說的那顯然是因為地下水受汙染引起的,而所有控製昆蟲、齧齒類動物或雜草的各種化學藥物最後都將加入緩慢運動著的滲流水而開始其流向大海的漫長流程。
“我們查過資料,二戰時這附近有一個化學兵團的落礬山軍需工廠,後來它們被租給一家公司生產殺蟲劑,那個時候就有相同的報告,這一次我們相信是有同樣的事情發生了!”
洛基氣憤地說道,“政府說這上麵已經沒有任何廠了,但我還是想取一些水到城裏做檢查!也許他們在山頭上噴灑過大片的殺蟲劑!這些東西又合成了新的化學藥物!”
水體中的各種藥物在天然的條件下可以自行合成新的藥物,這種作用可能連化學家都無法理解,然後浮遊生物攝取了水中的毒物,草食動物再吃浮遊生物,小的肉食動物又吃掉草食動物,大的肉食動吻吃了小的肉食動物,藥物在食物鏈中不斷放大最後致人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