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個容易輕信的人,有些人總是很容易地去相信一些事,無論你提供給他什麼樣的信息,他似乎都很容易地去相信。”
“這裏曾經有個名字。”
“什麼名字?”
“失樂園。”
“和聖經有著什麼關係麼?”
《聖經》上記載,上帝造出他的子民亞當之後,就把亞當放置在伊甸園中。後來,亞當要求上帝給他一個夥伴,所以上帝取他的最後一根肋骨造了夏娃。伊甸園的中央,有兩棵樹,一棵為生命樹,一棵為智慧樹。上帝對他的子民說,園子裏的各樣的果子都可以吃,除了智慧樹上的果子不可吃。如若吃了,必定死亡。夏娃受了蛇的**,吃了智慧果,並且給亞當一個,亞當同樣也吃了。上帝震怒人違背了他的命令,於是把他們趕出了伊甸園,讓他們及他們的子孫世代承受各種苦難。離開了這個地方,就失去了樂園。
老爹問道:“你認為在聖經的描述裏,上帝是不是萬能的?”
“是的。”
“但如果你證明它不是萬能的,那整本書豈不是一無是處了?”
“萬能並不意味著可以做到一切,或許它另有深意吧!”徐行平靜地回答。
“你當然知道那個亞當和夏娃偷吃智慧果的故事,學會了分辨善惡,在很多人看來,分辨善惡很容易理解,但這世界上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其實是很難說得清的,角度不同,標準也不同,一個小小的蘋果就會讓人分辨善惡,那聽起來真是有點令人摸不著頭腦。”
“也許並不是蘋果。”
“真實的情況可能是我們沒有看到的,自從進入這個係統之後,我發現曆史總是給你看到一小片皮毛,你所不知道的可能的巨大身軀卻隱藏在時空之中。每一次記錄都是一次重新的創作,另一次解讀,解讀得多了,離真相或許也越遠。”
“那是什麼?”
“就是標準,善與惡的標準,蘋果代表著利益,夏娃觸動了別人的利益,就像是孫猴子偷了原本給眾仙吃的仙桃。人的孩子也隻是在第一次被大人教訓之後才知道有標準這個東西。”
“你見過蛇吃土麼?”
“沒有,蛇會吃土麼?”
“當然不會,那應該是蚯蚓吧!”
“是啊!書裏說這蛇之前是有腳的,被上帝罰去了腳,才用肚皮走路,但還可以咬女人的腳,而蚯蚓是不會咬人的,所以說這其實是蚯蚓也不太像。一個生物,物種會因為一句話而退化麼?”
“不太像。”
“那麼巴別塔的故事又說明了什麼?”
“是說分化敵人保持自己的戰略優勢麼?”
“把神當成自己一樣的思考方式而記錄的曆史就已經不是曆史了。”
“為什麼沒有人提出置疑呢?”
“為什麼?”
“因為開始作為藝術加工,大家並不太在意,但到後來成為經典之後,置疑聲也被忽略了。”
“無論是蚯蚓還是蛇,都不可能與人說話交流。這故事的前提本來就不存在。”
“藝術總是誇張的,文學作品中總是把戰爭和女人聯係在一起,特洛伊之戰中把海倫的美貌誇大到了沒邊,可是仔細想想,海倫再美麗,在特洛伊戰爭之後已經多大年紀了,還能讓戰士們感歎十年征戰物有所值麼?”
“嗯?這個嘛,”徐行奇怪怎麼轉到這個話題。
“當兵三年,母豬也變貂蟬了,十年下來,看到海倫覺得漂亮沒邊也挺正常的。”
中年人忍不住笑了。
“幽默感是很有趣的一種能力,自產礦物中很寶貴的一種。”
“這可以讓我不那麼痛苦,但其實也同時放棄了許多對生命的體驗。”徐行低聲說道,“我不知道我失去了什麼。”
“不一定要知道,但我來告訴你一些你一定要知道的吧!”
徐行點點頭。
“世界是不均衡的,這種狀態已經變得很危險,係統是一種補救,我們希望它成為真正的希望之源。”
“之前我們選進係統的這些個體,在得到充足的營養之後,長得很大很大,但我們發現它們並沒有發展出更為豐富的世界,仿佛已經停止生長。”
“我們後來認為,在提供物質能量同時,也要提供精神上的養料與刺激,但問題又來了,既然我們希望這些個體發展出自己的世界,如果我們刻意地提供這些信息,會不會實質上扭曲了這些原本可以豐富多彩的世界。”
“為這個問題我們爭論不下。”
“那麼你們是怎麼解決的?”徐行忍不住問道,他雖然自控能力很強,但在老爹麵前還是更願意像個孩子一樣好問。
“沒有真正解決,我們隻是給了他們自由尋找資料的權力,也像是尋寶一樣把資料放在各種,這樣,有心的人就可以自己去尋找這些資料信息,而那些不感興趣的人也可以不去尋找。”
“提供資料本身是好事還是壞事?”
“很難說,我們並沒有評估數據說哪個好哪個壞。”
“十二年前有一個大災難,那場事故裏我們損失了一大半的成員。”
“怎麼了?”
“過多的養料被提供之後,這些大腦長得很快,但突然出現了一種壞死症,我們不明白什麼原因,因為一切條件是模仿人體條件的。隨著一個個單體的死去,我們的世界之燈逐個熄滅,這讓我們心急如焚。”
“直到有一天我們發現如果在營養液裏添加一種生物劑,我們可以避免這種病的發生。這種生物劑來源於人體,不能合成。我們想是不是正因為此,大腦脫離身體的生長才顯得更加自然。”
“因為這種生物劑,你們後來就沒有更多問題了?”
“是的,這種生物劑是什麼你不好奇麼?”
“是什麼?”
“情感。”
“情感是一種物質了麼?”
“情感是一大類物質的綜合稱呼。激素之類的。”
“那麼有這樣的生產線麼?”
“很複雜,我們發現情感可能是我們所遇到的最複雜的物質,最精妙的手也沒法調配出某些情感。”
“我還以為你們是把幾份激素調在一起呢。”
“之前是這麼想過,後來發現這種簡單粗暴調出來的全是一根筋的傻子,因為這還壞了不少成員,偏激的世界,”
“也就是說實際上這樣的方式不好用了?那你們是怎麼解決問題的?”
“之前說過,並沒有真正解決問題,隻是避免了大腦的死亡。至於那些世界是不是因此變得不健康,那暫時總比死亡好些吧?”
“其實我們還是解決了一些問題的。就是利用這些情感很豐富的人,去反向生成激素。”
“那怎麼提煉呢?”
“你以為我們是取熊膽麼,那種方式我們不打算采用。”
“還有一個問題。”
“說吧。”
“這些大腦,每個都是一個世界,你們是不是把每一個都保護得很好,不讓它們影響世界,也不讓世界影響它們?”
“事實上,我們正是這樣做的。”
“它們之間沒有競爭,你們也不希望有競爭麼?”
“獨立的世界有什麼好競爭的。營養液也不貴,而且你看這一個個的,占地也不多。”
“仿造蜂巢的構成,六棱柱是最穩定的單體係統,最節省空間。”
“數據線從晶壁裏穿過,自由接駁。”
“但如果裏麵的哪一個壞了怎麼辦?難道還要把外麵拆了進去修麼?”
“不用,每個單體之間都有足夠人通過的間隔。”
“仍然需要人來維護麼?這些人出問題怎麼辦?”
“那些是機器人。他們就算出問題,也隻要把它們換掉就可以了。”
“那些壞掉的大腦呢?”
“既然壞了,當然是銷毀了。”
“那麼,做了這些,你們又能得到什麼呢?”
“我很驚訝你問這樣的問題。很明顯這就是未來世界的樣子,你站在這裏,就在站在未來,我們需要再從中得到什麼東西麼?我們已經得到了一切,就是世界!”
“你們還沒有得到世界吧,這裏還不完善,還要運營,還要人,也無法在人與機器之間自由地切換。”
這件事聽起來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可以這麼說,想這樣做的人很多,但實現的隻有我們。”
“在世界性的宗教裏,都有以靈魂為主的生命觀,認為人生不是以死亡為終點,比如,佛教的轉世論裏把生命看成一個個循環,生命的形態不斷的變化,人可以變成草,變成豬,變成狗,而狗和豬也可以變成人,這個生命體係就讓人感覺到靈是獨立於身體而存在的,所以佛祖才會舍身飼鷹,因為肉體是身外物,而人與鷹的生命其實是平等的,這一世你是隻鳥,下一世你可能是人,這取決於另一個轉世標準,就是功德,功德積得多的,就可能在轉世中獲得優勢,當上地位比較高的人,功德積得少的,或者做孽比較多的,可能就要轉世受罪。但轉世轉來轉去,還是沒有脫離肉體凡胎的生命形態,所以佛教又提出一個概念,就是成佛成神,這就是說他可以不再轉世了,生命形態就比較固定了,也不受轉世係統的控製,自由度更大了一點,也不會每次轉世都被抹去靈性,從頭再來。當然,佛的體係裏,就算成了神,成了佛,也可以重新入世再入輪回,這就是說,我們把它看成是一個雙向係統,你可以向左走,也可以向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