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塔麗皺起眉頭。
“聽起來有點不近情理，對不對，但你知道我肯定有我自己的理由，也一定會說服你。”
“說來聽聽，我很久沒有聽了。”納塔麗搖搖手中的盒子，“你說的話，一向都很有價值。”
中年人揮揮手，似乎對納塔麗的話毫不在意。
“這與未來有關，有數據顯示，最近我們發現預判錯誤率在增長。”
“我不知道你們在做這個？”
“得了，你隻是有意不去知道，”中年人歎了口氣，“這讓我們很不安。重要的是我們不知道錯在哪裏，是數據有誤還是算法的問題，如果是後者，我們可能麵臨很大的調整，而且我們更擔心是我們的架構出了錯。這會是毀滅性的。”
“你是說……又要重啟了？”納塔麗說到重啟時，竟然害怕得發起抖來。
“我是說最糟的情況。但這可能發生。”
“難道未來真得重要得要一定知道得清清楚楚麼？”納塔麗大聲叫了起來，根本不管是否會把徐行吵醒，或者她知道徐行根本不會醒。
“為了能得到你的幫助，我還是願意向你解釋清楚這個問題。”中年人優雅地聳聳肩。
“看在這禮物的份上，”納塔麗拍拍盒子，“你知道我對這個，一直很喜歡。”
“和心情合拍，而且是新拿到的，這是誠意。”
“我感受得到。為什麼不快點解釋你的大道理？”
“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是無法預見未來的，但所有的人在對過往的事件都可以點評得頭頭是道，仿佛之前他們已經知道這件事一定會發生一樣。通常表現為口頭禪‘我早知道就是這樣了’。”
“事後諸葛亮。”
“不錯，心理學上叫Hindsightbias，當一件事情已知結果時，很多人會試圖證明這件事情本來是可以預測的，為此他會扭曲記憶中的很多信息，去重組和重構自己的記憶片段，以達到虛假的預測效果。”
“考慮到多重世界的理論，任何回溯性的觀察都注定是‘決定論’的，因為隻剩下一個可能的觀察；人類的大腦先天無法去理解這個世界的隨機性，不但我們無法理解重大事件實際上是無法預測的，甚至連生活中的小事都很難準確地預見。”
“由於數據量的關係，多數分析總是過多著眼於最近的曆史。總會聽到人們發表‘這樣的事情從未發生過’或類似這樣的聲明，可事實上是：在一個領域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總是傾向於最終會發生。換句話說，曆史教育我們，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是會發生的。”
“人類的大腦為了生存需要，總是傾向於歸納一些事實；一個充滿隨機性的世界會讓人很難受，所以總要尋找一些規律或者原因－結果分析；然而事實上世界可能就是那麼隨機，出於條件所限，人對這種隨機性認識不足。”中年人長長歎了口氣，又道，“在馬拉馬拉大草原上奔跑著無數的動物，如果世界沒有毀滅，相信有那麼一天，在某個時間片斷裏，它們踩過草地留下的足跡會是一副完美的《蒙娜麗莎》。”
“如果說我們建立這裏是為了永遠生存，不如說我們是為了擺脫隨機世界的幹擾，因為自然界是用隨機來應對隨機，讓更多的可能來應對莫測的危險。而我們，因為以為擺脫了隨機世界的幹擾而解開了那條繩子，所以，我們會不會有一天麵臨真正滅亡的危險？如果有一個可能發生，那麼就會發生！”
“我不記得我們有擺脫那個現實世界，不應該是並存的麼？”
“沒錯，應該是的。”中年人歎了口氣。
“還有什麼問題？”
“回到前麵那個開始。如果有一天，我們滅亡了，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納塔麗搖著頭：“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其實也不知道，但……他可能會知道。而我們需要知道答案，讓損失減少到最小。”
“你是說他？”納塔麗異樣地看著中年人目光的方向，徐行。
“我隻是說可能，你知道隨機數裏可以有無限小，也可以有無限大，無論如何，我希望他是知道的那個。當然，最好不是唯一的那個。”
“他可以做什麼？他連自己的世界都回不去！”
“隻是必要的過程，”中年人搖搖頭，“我們都知道答案不會擺在眼前，這是需要去尋找的。”
“我，要怎麼消失？就這麼走麼？”
“約定一個代碼，它出現時你就找機會消失。”
“代碼？”
“沒錯，像一個觸發事件就好了。”
“我不喜歡你們老用這樣的詞語，好像我們的文化都被你們那貧乏的字眼給淹沒似的。”
“別忘記你們的文化還是我們提供的。”
“但終究是我們的！”
“成為自我世界的一個很重要前提就是自我，絕對的自我，你真是太不合格了。”中年人搖搖頭，“難怪你如此害怕重啟。”
“難道不是擁有越多的人越害怕麼？”
“當然不是，因為時間不是問題，問題在於有效積累。”中年人拍拍她的頭，“要不是你還比較特別，我也不會跟你說這麼多。”
“納塔麗！”
“哦？”納塔麗驚訝地看到徐行叫著自己的名字，然後她很快注意到這裏的時間恢複到正常了。
“你來了？”徐行看著中年人，心中充滿著不知名的親切感，好吧，事實上他知道那是因為什麼，但似乎又無法確定，或許正是時間起的作用。
“我沒有打擾你吧？”中年人笑著說，仔細盯著徐行的眼神。
“沒有，我似乎又在時間裏迷失了。”徐行搖了搖頭，“鍾擺過頭了。”
“越來越接近了！”中年人衝他鼓勵地笑了笑。
“時間對你也是問題麼？”
“某種程度上，對我們大家都是個問題。”中年人抬頭看著天空，慢吞吞地說。
“這裏也是個未完成的空間麼？”徐行問道。
“所有的空間都可以看成未完成的，這取決於建設者的意願。”
“也就是說，隻要是你想蓋，就可以不停地蓋下去？”
“沒錯，隻要有許可，你想怎麼蓋就怎麼蓋，不算違建，也不會有城管來強拆。”中年人失笑，“你說呢？”
“仍然是權限問題。”徐行想了想，“思維界限之間的聯係是不是由關鍵字來觸發？”
中年人微微一笑：“為什麼不再驗證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