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上街道時,林在天注意到拐角的樓房正是那女人所看到的樣子。
毫無意義,我可不想當一台電視機,我自己的生活都搞不定。林在天心想,重重踩下油門。
把車子停在公墓的停車場,天已經有些光亮了。林在天走在清冷的空氣中,隨意地走著,他並沒有什麼人要看望,也沒有那種不停鑽進他腦子裏的雜音。
墓園裏籠著一層淺淺的黑暗,空氣很清新,死人都安靜地睡著,活人也沒有出現,他站在高處,覺得自己找到了一生的平靜。隻有人才會想著把自己的身體交給大地,事死如事生,動物就不會做這樣的事,它們把屍體交給大自然處理,雖然本質上差不多,最終都是進入土裏腐爛,這或許是因為人把一切都當成食物除了自己。
林在天在一個墓碑前坐了下來,邊上是一把殘菊,應該是有人來拜祭過這墓的主人。
死其實沒那麼可怕。死了就是死了,就像是睡著了不再醒來,然後被埋進土裏,被燒成灰放在盒子裏,擺在大廳的牆上,黑白色的照片靜靜地看著前方。生者無論是傷感還是怨恨都無關緊要。
天很快亮了,像是有人調快了時間,陽光一下就充滿了整個墓園,這裏顯得莊嚴而肅穆,金色的光線從樹林裏灑了下來,漫步在樹林間,他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墓碑,看著上麵的字,姓名,生卒,生平。
前麵突然有人的聲音,是輕微的哭泣。
是一群人正在舉行下葬儀式。
牧師揮舞著聖經,說著死者對這個世界的貢獻,圍繞著的親友們身穿著黑衣,低著頭。
他靜靜地看著那個儀式,直到結束。人們散去,走過他時,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著:請節哀順變!
又不是我的親人,好奇怪的話!
他轉過身,醒了過來!
原來又是一個夢,接著前麵的那個夢繼續開始,像真實的一切。
無論是這樣做夢還是那樣做夢,或是任憑別人的想法塞滿自己的腦袋,都隻會有一個結局,自己會發瘋的!
唯一的好處是,自己可能真的睡了一下,雖然不知道到底睡了多少時間。
再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瘋掉,他給自己下了個結論!
怎麼辦?
………
好久沒有去看父母了,他想了起來。
可能是缺少一個真正溫暖充滿關懷和愛的擁抱了,當然,他也懷念早晨起來母親端來早餐的樣子,還有那食物的芳香。
他決定去美國給他們個突然襲擊,是的,突然襲擊。
他打開手機,給航空公司打了個電話,訂了當天飛紐約的機票,這時候的機票當然比較貴,可錢能做到的事,都是小事。
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其實不用帶太多東西,父母那裏總會有一間房間為他準備著,毛巾牙刷也都是齊備,這種感覺叫什麼,家人麼?好吧,或許是有些溫馨,但仍然不是快樂,我要帶著這樣一張苦臉去看他們麼?
林在天決定在飛機上的時間用來練習微笑,至少別讓他們擔心自己過得不好。
…………
直到飛機起飛後他都還記得安檢官員拿著他的安全帽左看右看的樣子。
我難道還能拿著這帽子劫機?他很好笑。
坐在邊上的是兩個相貌黑粗的阿/拉伯人,大纏頭,在默默地念著什麼,大概是古蘭經,他們總是在念古蘭經,請求真/主的保佑。
還有一個小時才登機,服務員開始給大家送飲料和食物,兩個阿/拉伯人其中一個要了一杯水,另一個要了一杯果汁。
在這個時候,他發現這兩個阿/拉伯人在偷偷地看著四處,其中一個還去了三次廁所。
第一次坐飛機的人都是這樣的。
很熱,有種頭皮要燒起來的感覺,他把帽子摘了下來,盡可能讓自己安靜下來,好好地睡一下,如果睡得著的話。
………
以掌控我的生命的神的名義,我需要為真/主而死;然後我會複生,然後再次為真/主而死;“先知說,‘沒有任何上了天堂的人願意再返回這個世界,即便給他所有東西,除了那些烈士。他們願意為了賜給他們的無上光榮而回到這個世界死上10次’。”
“他們躺在寶石鑲嵌的床上,長生不老的少年端著碗、壺和一杯最純的酒服侍著他們,這酒既不會讓他們頭疼,也不會讓他們迷醉;他們自己選擇水果和喜愛的禽肉。他們還會得到深色眼睛的天堂美女,如同蚌殼裏的珍珠一樣貞節;這是對他們的行為的報償……我創造了這些天堂美女並使其成為**,作為他們的貼身愛侶……”
“給天堂中的人們的最小獎賞,是一座有8萬名奴隸和72位妻子的住所,它的圓頂上鑲嵌著珍珠、碧玉和紅寶石……”
……
他突然睜開眼,厭惡地看著那兩個阿/拉伯人。
回複他的,是四道更加凶狠的目光。
這是兩個危險的人!
他覺得自己全身上下全都在出汗,站了起來,拿起包走開。
“我們馬上要降落在紐瓦克機場,請坐在座位上。”空姐過來提醒他。
……
飛機在紐/約中轉,他跑了下來。
“那兩個人,很危險。”他找到機場的安檢處,拉著一個警官說。
“先生,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
盯了他好一會兒,那警官拿起對話機,帶著一個助手向那兩個阿/拉伯人走了過去,把他們帶到一個房間裏,過了半個小時,幾個人走回了出來。
警官對他說:“沒有任何危險物品……”
“可他們想……”他停了下來,他怎麼跟別人解釋而不被當成一個臆病患者,或者說不被當成一個宗教歧視者?
“想?他們想什麼?你怎麼會知道?”
“算了,我不說了。他們沒有危險物品麼?”
“沒有,除了那些牙齒,不得不說你太敏感了,先生,像你這樣的人也挺多的,不過我如果老這麼做,遲早被解職。”
“你應該登機了。”
“不,我不登機,我想換個航班。最近的一個航班去舊/金山的是哪個?”
“隨便你。最近的是美聯航93號航班,因為天氣情況推遲起飛。”
“那就它了!”
…………
這次徐行並沒有等到納塔麗推他就醒了,他看著納塔麗坐在邊上,輕輕地哼著歌。
歌唱完了,她的眼也睜開了,看到徐行正看著她,微笑了一下:“你可以自己回來了,太好了!”
徐行問道:“礦工知道自己是礦工麼?”
“通常是不知道的。”
“所以說,礦工被送到礦場上挖礦完全是一種無意識行為?”
“可以這麼說。”
“礦物比礦工的生命更值錢麼?”
“不是絕對的,但很多情況中,出現過。在很多偉大的事件中,礦工失去了生命,但礦物被保留了,這種事件被叫作礦難。”
“礦工很不值錢麼?”
“當然不是,但隻要條件許可,礦工將根據自己保存的資料而重生。”
“重生?在這裏還是在外麵?”
“這得看是哪個意義上的。我其實也不知道。”納塔麗朝徐行看一眼,“你為什麼不問他?”
“如果一定要說一個答案呢?”
“同時!”納塔麗想了想,淡淡地回答。
“算是一種獎勵?”
“差不多。”
“是不是隻要擁有了你這樣的身份,基本就是自由自在了?”徐行問道。
“某種程度上是的,自我創造也自我滿足。”
“一直這樣?”
“一直這樣,”納塔麗肯定地回答,“除非我們自己願意沉浸在痛苦之中。”
“有人這樣做麼?”
“應該有。”
“你怎麼知道?”
“因為沒有痛苦也無所謂歡樂,在哲學上,這本是情感的一體兩麵。”納塔麗認真地回答。
“你認為這是定義的不同?”
“可能是的,我隻是說可能。”
“是的,我想礦工們提供礦物,你們自己挑選適合自己的,這就是最大的快樂。”
“對呀!”
“我想我現在大概正躺在哪裏慢慢腐爛吧!”
“這不可能,應該是像個植物人一樣,考慮到你現在都沒有出現痛感,大概身體還是完好的吧。”納塔麗想了想,站起來,認真地看著徐行。
“你需要有人來喚醒你,你自己,或者別的什麼人。”
“怎麼喚醒自己?”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有另一套係統對應礦工們的管理。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出了什麼問題?徐行想起自己最後那個任務,飛機撞向大樓的樣子,難道那樓裏有什麼發射裝置被毀了,導致自己無法被喚醒。
“你在想什麼?”
如果那裏真是一個基站,難道這飛機是衝這個來的?徐行皺起眉頭。
“喂!!又走了?”
“你會回來吧!”
“一定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