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裏嚴厲的眼神讓警衛服從了。
克裏伸手打開布萊克的鐐銬,要說他心裏不緊張是假的,他實際上怕得要死,但更讓他無法克製的是對這個人身上秘密的好奇。
“我有記錄,你已經三十天沒有進食。如果我把這個彙報上去,你很快就出名了。”克裏低聲地說,他蹲下身子去打開腳銬,“所以你應該把我當成朋友。我知道你在這裏有朋友,要不然你不可能這麼自在。不過你也不想多個敵人對吧!”
布萊克沒有說話。
“需要我幫你找個律師什麼的?我看過你的犯罪記錄,應該不至於到這裏來。隻有一個解釋,你在逃避什麼。”
“逃避?”
克裏抬起頭,正好看到布萊克的臉,他呆了一下,那眼睛雖然還閉著,嘴角卻有一個嘲弄的表情還未退去。
“你很聰明。”布萊克輕聲說。
“浪子回頭金不換,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克裏突然加大音量,好像有意讓外麵的兩個警衛聽到,“這些你應該懂,我會盯著你的。”
布萊克坐回床上,從枕下翻出那個掌機。
“沒電了。”克裏說,他從口袋裏掏出幾個電池遞過去。
“你看過?”
“看過,什麼也沒看出來。”克裏的目光閃動幾下,突然快快說道,“你想要出去麼?我知道你來這有目的,但這裏進來容易,出去卻沒那麼簡單。但隻要我幫你,你就出得去。隻是要稍微破費一點,我可以替你安排一個重大立功表現的機會,你可以阻止某個人自殺,然後我會申報上去,為你減刑,當然,我會拿到正式的假釋文件,是,當然會有一點成本。你不要認為我想賺這個錢,這個錢一個人根本賺不了,上上下下都要打點,還要改動檔案,還要調查你的背景,以免你的仇家為我們製造麻煩。我說這個隻是我想交你這個朋友,這是我能提供最有效的辦法,這裏不可能越獄,沒有可能,除非大規模的暴動。”克裏越說越快,說到最後,他都有種脫力的感覺,口舌也又幹又痛。
“弄點吃的來吧。”布萊克突然說道。
“要什麼?”
“白菜切末,青菜切丁,胡蘿卜切片,雞肉別去皮,大米加水熬成粥後加入前麵的菜,別加太多鹽。”布萊克懶洋洋地說。
克裏點點頭,轉身出門。重重的鐵門在身後關上。
“你終於來了!”布萊克盯著空氣說。
黑暗中,徐行打量著這個人,黑18,叫這個名字絕對不是沒有理由的。這算是我自己的原形麼?但是,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同時存在一個時空裏?
“你看得到我?”
“看不到,但你在那兒,你聽得到我,我也聽得到你。”
“你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但咱們一定有什麼關係。”
“那麼,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我在這裏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長得我都習慣了,反正有吃有喝也沒人敢動我,想安靜就找個理由關禁閉。”
“之前我們見過?”
“沒有。”
“你沒有想過要出去麼?”
“這裏頭這麼好,為什麼要出去?”
“因為我要出去。”
布萊克撓撓頭:“我怎麼有點不明白,你又不是真正在這裏,怎麼和我出不出去有關係呢?”
“因為我是另一種囚徒,或許這是一個新的暗示,從這裏可以出去。”
“好吧!”布萊克站了起來,“那我們可以走了麼?”
“你隨時可以出去?”
“當然,這裏想要出去太容易了,你打算怎麼跟我出去?”
“跟著你不就好了?”
“好吧!”
布萊克伸出手拉住牢門上的小窗,用力一分,扯開一道大縫,他大模大樣地走了出去,像是走進酒店的大門。
回到警衛區,克裏打電話通知廚房準備一份粥,按著布萊克的要求。
可沒過多久,這裏的警報突然響了起來,所有人都被命令回到崗位上。
“有犯人逃跑!”
“開槍!”
“馬上清點所有犯人的數量。”
“就一個,那個布萊克!”
………
“你還要回去?”徐行問他。
“好像是的,我有種感覺,必須在那裏才有意義。”
“誰灌輸給你的?”
“我在這裏看到的天空,並不比我這裏看到的更美!”布萊克指指自己的腦袋,“在外麵又能多得到些什麼呢?”
徐行皺了皺眉,他自己也算個怪人了,但這個布萊克看起來比他還要怪得多。
“那後會有期吧!”徐行看著那邊高牆上的獄警已經開始注意到這邊了。揮揮手消失在樹林中。
“他沒有逃走。”
在最接近監獄的那個樹林邊上。
幾十個獄警拿著槍對準那個背對他們的男人,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雙手平伸,仰麵向天。
“你為什麼越獄?”
“我看到一本書上寫,風吹過白樺樹林,帶著令人著迷的香氣,我想出來聞一聞。好久沒吃東西,嗅覺都下降了!”
“以我對這裏的了解,這種事沒辦法申請的吧?不好意思把門弄壞了,可能是太久沒吃東西有點低血糖了!”
克裏盯著布萊克,想著那個被撕開的鐵門,現在他安靜的表情像是個無害的生物,但那真是用手撕開的麼?那撕開自己應該不會費更多的力氣吧。
“這個理由……似乎有點不太好。”
“如果你們覺得有必要,可以自己想一個,我要回去睡覺了。希望夢裏還能嗅到那種香氣!”布萊克站了起來,大模大樣地往前走,身後的兩個警衛離他足有五米遠,像是兩個膽小的跟班。
沿途的犯人們有的沉默地看著他走過,有的興奮地大聲叫著他的名字。而那個門已經被換掉了,因為所有看到那門的人都感覺自己生活得如此不真實,這種不良情緒會影響監獄的管理秩序。
…………
一百下心跳早就過了。
徐行仍然靜靜地坐著,納塔麗也同樣靜止,風吹過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像是顛倒背景的油畫。
徐行所不知道的是,納塔麗也睡著了,所以她根本就沒有去叫醒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