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午偷偷打開禁閉室的監控。用快進放完了十二個小時的錄像,所有的時間裏,畫麵如同靜止般,除了下方的時間在跳動,那個布萊克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如果不是紅外體溫測試顯示他還正常,真讓人疑心他已經死了。
在這個監獄裏,每人每天隻有一個小時的放風時間,這是唯一可以交流和見到陽光的機會,就算是再反社會的囚徒也不會願意錯過這樣的機會。
而布萊克卻放棄了,連續放棄了一個月,這讓他想起之前布萊克一直在看的那個掌機,這個掌機很明顯是別人帶進來的違禁物品,但布萊克卻大模大樣地在用它與外界交流。現在他又用了不知道什麼樣的方法讓自己單獨呆在一個房間裏裝死,他是不是在故意在躲閉著什麼?
在吃飯的時候,克裏故作閑聊問起最近監獄裏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況。結果和往常一樣,犯人們有時安靜有時吵鬧,有時打架,有人受傷,但都和那個布萊克無關,他就像是一個擺設,一個堅硬的擺設,一個無處著手的金屬球,如果你打他,受傷的隻會是你自己,所有人都會離他一定距離,但他也從不惹事。
這裏充滿各種各樣的罪行的實施者,從最底層的對兒童婦女進行性犯罪的犯人到拿著火箭筒和生化武器勒索政府的恐怖分子,監獄的層級是嚴密的,在那個小圈子裏,也有著外麵社會一樣的等級之分,更有甚之,如同奴隸社會一般,隻有那個人,永遠靜坐一角,無人問津。但今天他突然去了禁閉室........
這裏的空氣到處都是陰謀的味道。
克裏突然很想進去看一看,這個念頭如同魔鬼一般在他心裏,盡管他知道,有些秘密就是一個無盡的黑洞,你隻要沾上了邊,就無法擺脫他,直到被黑洞完全吞沒。
整個下午他都在想一個合適的理由接近那個禁閉室,走進去,把那個家夥從地上拉起來,問他究竟想幹什麼。
在這裏,犯人的待遇除了自由之外並不比外麵那些第三世界的人差多少,就算是禁閉室的犯人,每天也會有人送飯,當然,一天隻送一次飯,而且禁閉室裏沒有燈光。
晚餐的時間到了,克裏跟著餐車在牢房的走道上慢慢走著,這並不是必須的,因為送餐有警衛並不需要打開房門,一個扁扁的方孔就足夠把那份盒飯塞進去了。
來到禁閉室,克裏從窺視孔裏向裏看,裏麵黑洞洞的。他皺起眉頭,回頭問道:“怎麼沒動靜?”
“或許在睡覺?”那個送餐的警衛從孔中摸出一個餐盒,驚訝地看到那裏麵的飯菜是完好的。
“沒有吃?”
克裏拿起通訊器通知監控室把門打開。他並不擔心出什麼意外,禁閉的犯人不但手腳上了重型鐐,而且還用長鏈扣在牆上。
門開了,一股奇怪的氣息溢了出來。克裏拿起手電照了進去,那個躺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
克裏走進去,站在那人身邊。
身後的警衛好奇地問:“睡著了麼?”
克裏沒有說話,蹲下身用手指按了按那人的脖子,他的手指很快縮了回來。
他簡單地說道:“走!”
門在身後關上。
警衛沒有注意到克裏的臉色有些蒼白。
這件事在監獄裏不值一提,一個犯人被關禁閉,接著鬧脾氣不肯吃飯,這能算什麼大事。不過如果一個犯人連續十幾天沒有吃東西,那這事就有點奇怪了,特別是這個人還沒有死。這是十多天後的事。克裏並不是第一個發現這個情況的人,但他很有耐心地不去提醒別人注意這件事。他隻是每天看著那個禁閉室的監控,看看有沒有人額外送什麼點心進去。有些犯人不會去吃監獄的盒飯,因為不對他們的胃口,他們也有辦法叫外賣,當然錢不會成為任何問題。但克裏發現確實布萊克沒有吃任何東西,甚至水也沒有喝一口。
這家夥是屬駱駝的麼?克裏心裏想,他沒有把這件事彙報上去。那家夥並不是一個政治犯,如果他自己不想吃東西,那就餓死好了。這裏的犯人無論死了哪一個,對這個世界隻有好處。
快到三十天了。克裏坐在扶手椅上,如平常一樣看著監視器,那布萊克的身體甚至和第一天他看到的完全一樣,他給拿了杯咖啡,吃著小點心。突然間,克裏驚訝地瞪大眼睛,那上麵的體溫顯示為深紅色,那個溫度突然從淺紅色變成了深紅色隻用了短短的一分鍾。
“怎麼回事?”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厲害。
“去禁閉室!”他拿起武器,招呼了兩個警衛。
在禁閉室門口,他用耳朵貼著門,仿佛聽到裏麵沉重的呼吸聲,如同一隻怪獸在低聲吼叫。
“打開!”克裏叫道。他回頭看,兩個警衛臉色又是蒼白又是恐懼。
門打開了,有那麼一瞬間,克裏感覺自己處在火山口上,一股血色的熱氣把自己淹沒。這感覺來得如此之快,去得也是相當的快。克裏衝了進去,那時他確實沒想到太多,他隻是想知道為什麼一個三十天沒有進食,甚至連水也沒有喝的人怎麼還活著。
禁閉室的燈被打開了。
克裏驚訝地看到那個布萊克慢慢地坐了起來,三十天的暗室生活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變化,他仿佛隻是睡了一個長覺。那雙眼睛看著克裏的時候,克裏幾乎無法思考,那眸子亮得似乎會發光。
“現在幾號?”
“2001年6月1號。”身後一個警衛傻呆呆地回答。
“那麼,幾點了?”
“九點半。”另一個警衛看看自己手表回答。
“嗯。這麼說,我可以出去了?”
兩個警衛看著克裏,克裏緩緩點點頭,他還有很多話想問,卻不知從何說起。他總不能在兩個下屬麵前暴露自己知道對方的秘密。
“嗯,是的。”克裏示意警衛去打開連在牆上的鏈子。他緊緊盯著布萊克的手,那手上沒有一絲傷痕,一絲都沒有。但任何正常的人類,被這樣的重鐐銬過之後,手上至少都會有一些紅色的擦傷,而這個布萊克卻一點都沒有,甚至他舉起手的樣子都不像手上有這十多磅的重物。
在走向自己牢房的路上,布萊克目不斜視。克裏看著他的臉色,那上麵雖然有些髒,卻掩不住玉石般的光采。
刻意走在布萊克的身前一個身位的地方,克裏頭也不回,輕聲說:“需要吃點什麼?”
布萊克仿佛沒有聽到般,仍然一步步地向前走。克裏忍不住回頭看他,隻見他眼睛根本就沒有睜開。克裏停下,由著布萊克從自己身邊走過。
到了布萊克的牢房,門打開了,布萊克走了進去,克裏從一個警衛手裏拿過鑰匙,讓他們倆站在門外,警衛猶豫的表情顯示這是違反規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