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博士拉開鍵盤,打了一串命令。
他一邊打,一邊說著:“相比於人類社會的結構,細胞之間也存在著相似性。了解自己以及所處的環境,最通用的法則其實隻有一個,事物總是遵循最簡單的法則並無限重複。”
“一個手指頭上的細胞有多少機率能與另一個手指頭上的細胞產生關聯呢?這大概比我們隔著大氣層對著太空站裏的駕駛員喊話還難吧。”
“隨著人類社會科技的發展,當所有人都通過種種方式連接上信息網絡,這個社會也越來越像一個有機體。”
“人類為了更好地理解事物,總會通過比喻的辦法來幫助自己,這種聯想能力正是智能的體現,因為這符合了那個規則,萬事萬物都是簡單法則的無限重複。”
“正是由於這種類比參考,我們才知道如何建立自己的世界,一個從未有過的完美世界。”
“K博士,時間差不多了。”J博士打斷他,“實驗二,開始。”
“好的!”K博士在一個本子上簽了名,然後打開一個程序,輸入一串命令。
“幫我叫個外賣吧,現在二十四小時我都走不開了,好餓!”
“餓?”J博士搖了搖頭,“真是低端動物性。剛才還表現得那麼超脫,現在又掉回去了。”
“這沒什麼不好,我是一個傳統的人。”
………
飛機緩緩落下,葉深經過海關的檢查走出了入境室,手中提了一隻小箱。當他一離開入境室的一刹那吃了一驚,十幾隻照相機對準他。一瞬間,閃光燈如閃電一般亮個不停。還好很快發現大家的目標隻是他身後的另一個墨鏡蓋臉的女星,首先上來的是一個黑衣保鏢,他接過她手中的手提箱。然後,有一大堆的人,擁過來包圍了她,還有閃光燈在亮。他們把她擁到一角去,那邊有一塊橫布用杆子撐了起來。上麵是寫的是歡迎回歸、影迷團的字樣。閃光燈又是一陣亮起。然後有不少年青的少女。圍住了她。要她簽名留念。或與她合照。當然也不斷的拍照,之後保鏢和一群人擁了她到機場的餐廳。大概是要開個臨時發布會吧。
葉深摸了摸自己的臉蛋,但願不要被人拍進照片裏,這年頭,緋聞已經成了明星產業的副產品,但身為超級特工,他深知低調的重要性。
打著車來到預訂好的麗晶大酒店,三百一晚的價格可以讓他騰出更多的活動費用,公司實在是很扣門。
葉深手裏拿著從門縫裏塞進來的“外賣”單,站在破爛不堪的陽台上,落日已在數小時前西下,取而代之的是正由東方緩緩爬升到天空中央的月亮。自古以來,伴隨著月神有數不盡的傳說,多數是關於她那不可抗拒的魔異魅力,特別是在**人心分泌腎上腺素方麵。
在這不夜城的天空,明月高掛,低頭看著擁擠的車潮漸漸褪去。華燈初上,屬於都市叢林情獸們隨著物欲飄流、放浪形駭的時刻一分一秒地逼近。多少人向著都市叢林深處迷人的未知與刺激一步步地踏進,試圖在耳目感官的世界裏尋求情欲的解脫與墮落狂亂的風情。
紙醉金迷,大概就是這夜的寫照,那些放任自由,在這都市莽原裏麵遊蕩尋找另一個或是另一群自栩孤獨寂寞的靈魂們,在聲光之下尋求壓力的疏發與極樂的解脫,在短暫的快感與那一刹那間孤獨靈魂之間尋找彼此的慰藉與溫暖,能留下的也隻是**之後的空虛難耐。
都市森林裏的生物們日複一日尋找的不是愛情,因為他們不相信愛情,他們信仰的是金錢與權力,他們隻相信自己,寧願隻依靠自己。這也沒有什麼錯,誰不是擁有著真實血肉、七情六欲甚或愛慕榮華富貴、盲目地追求權勢名利的凡夫俗人?
這和自己好像也沒什麼不同,同樣是失去了夢想的力量。
這話題太沉重了,葉深把手一攤,看著紙片飄下,落向人潮人海。
........
坐公交車漫無目的地走是了解一個城市最好的辦法。
我選的路是對還是錯?什麼是對?又什麼是錯?因為沒有目標?為什麼要談目標,過程也可以是人生所追求的,不是麼?
葉深嘴角帶著冷笑地看著透過車窗看出去的城市夜景,那般地繁華炫麗,路上的人們四處或忙碌地或悠閑地走著、奔著。眼角的餘光不小心地掃到窗外燈光反射玻璃窗中的自己。
從玻璃的反射中看得出來那個靈魂正在墮落嗎?什麼是墮落?什麼又是上進?什麼是生命的本質?何處是生命的歸宿?我能去向誰問?他們告訴我的就一定是對的嗎?生命的定義難道不是自在人心,每個人有不同的看法?
黑與白是太極,太極是會轉的,轉起來後….就是灰色的了…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混沌的灰,絕對的是非對錯黑白隻存在於灰色地形外圍的小小一環,小小的,就那麼小小的。隻有經過了歲月洗練的人才明白這麼一個粗淺的道理。
記憶中那些無比重要的,親情、友情、愛情、種種榮耀就如同小學時那一張張滿分的考卷突然整疊整座地被一陣狂風吹散,連同從小到大的獎狀獎牌消失在突如其來、莫可名狀的一陣怪風裏,再也不見蹤跡,不再有任何意義。
巴士搖著晃著,一站站地上著人又下著客,葉深靜靜坐在最裏麵的座位上,隻是不想讓人打斷了他那沉重略帶灰色的思緒。內在的世界與外在的世界有時候是完全相反的,在喧鬧的環境裏有人卻可以得到另一種安靜,思考也可以隨著那些似乎有些噪雜的聲波延展開來,順著記憶的網紋四處爬行,也不知會爬到何處。
無論在何時,無論在何處,隻要車子一停下來,新的環境就像在潮水一般撲湧過來,聲音形象氣味還有各種帶著或明亮或灰暗的磁場。
葉深想起昨天晚上做的一個夢,夢在開始的時候往往就像現實一般你不會知道它隻是個夢,你認真地在做,像是過著真正的生活,但不知道在哪一刻,你會突然想起來它是一個夢,這說起來很好笑,在夢裏,你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夢,你卻還在認真地完成它,但不久之後,那時間在夢裏是無論計算的,你會忘記它,然後又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你想起來了,似乎有件事發生過,卻不是很清楚在何時何地,那就是夢,就是你腦中記憶的殘片在輕輕觸碰著你。
夢中的自己也在路上,卻不是在這樣的車裏,自己在車外,騎著四腳的凳子,仿佛一個孩子騎著竹馬,卻沒有把手,自己的雙手抓著椅子的兩個角,毫無畏懼地風馳電掣,直到超過了一個紅燈,那隻是因為自己這簡陋的車子沒有刹車,本想在白線前停下,卻因為巨大的慣性衝過了路口,身後的警車呼嘯著跟了上來,誰也不知道它何時發現了自己,不是應該自動拍照麼?反正自己也沒有車牌,警車在身邊停下,下來的卻是五大三粗的城管,帶著親切的笑容,說起來曾經還是同行。
闖紅燈了啊!他拿出罰單。葉深看著他,指了指自己屁股下的坐騎,沒錢,要不你把車拖走?那城管撓著頭,他的大腦一定在瘋狂地計算著,過了很長的時間,他拍了拍葉深的肩膀,說,算了,你這個就不用罰了,不過回頭你給我寄點發票來。
這樣的夢有什麼意思呢?像自己這樣的人總不會無緣無故做這麼無厘頭的夢,就算是在香/港,就算周星/馳還很火,自己騎著四腳板凳也實在太不像話了,雖然那板凳似乎就是兒時院裏的那張。總歸是有什麼意義,雖然自己沒辦法想明白,但這個世界上想不通的事情也太多了,那些每天早上帶著惶恐的表情到黃大仙廟裏找瞎子算命解夢的人也相當的多,說明這個世界上相似的人還很多。
果斷結束大腦的運轉,車子又停了下來,這是哪一站並不重要,反正還是在城中的某一站,本來就沒有什麼目的地的他有時候隻是跟著感覺走,或許會有些什麼事,也或許什麼事都沒有,或許會錯過什麼事,或許錯過的隻是些不好的事,人總不能讓世界圍著自己打轉,這世界上還有六十多億人呢!
葉深有些無聊地下了車,像是剛從水裏出來的貓,抖了抖身上,散去那些附著的氣味,比普通人更加敏感,也有著更多的耐受力,但不同的環境要有著不同的形象,今天他一身名牌的衣物,那是在上海的七浦路置備的,這是專門為打扮成俊朗多金而準備的,如果不比較價格,都會覺是這是他帶的裝備裏最好的一套。
修身的阿瑪尼的襯衫到耳後飄散著的古龍的香水,外加一件酷黑潛水衣皮的夾克,夾克上還在適當地地方掛著銀鏈,褲子穿的則是LEVIS501,腳下踩的是牛皮長統靴,原版要兩百美金一雙,在七浦路隻要八十。手上戴的則是百年靈手表,玻璃罩內的數字多得讓人產生密集恐懼症,是的,沒錯,這和市麵上夜市小攤上到處可見仿冒品的名牌手表看起來很相似,實際上也確實一樣。
用葉深的話來說,人最重要的是內在,這些浮華裝飾短暫的生命周期實在不值得讓人付出太多的鈔票,事實上,葉深並不是一開始就願意用這些山寨貨來充門麵,但自從他節衣縮食買到的一塊正版江斯丹頓手表在一次小衝突中被還原成一堆零件後,他就發誓再也不為那些玩意花錢了。從此,廣/州白雲世界上/海七浦路這樣的地方就成為了他的淘寶聖地。東西好不好,得看什麼人用,就我這形象這風度,你說我把這表丟水裏別人也會以為我是錢多燒的,誰敢說這是假貨?但要換一個人,他就算買了一個正版的名表,也有的是人不相信。
人生需要沒有目的的旅行,那種說走就走的自由,就算你隻能在那麼短的路上行走,但精神卻是自由的,這和動物不一樣,動物們寧可在一個地方窩到死,隻要那裏有足夠的食物。哦,不對,人也需要食物,但工業社會讓人可以花較少的時間去獲得食物,當然,動物也會為尋找交配對象而跑上幾百公裏,聽說鮭魚周遊世界也隻是為了回到出生地產卵。葉深拍拍頭,麵前的燈閃得他有些不太舒服,這些燈管花花綠綠排成不同的字,在夜色中放出誘人的光芒,一個放縱耳目感官再好不過的地方,一個忘掉一切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憂慮最好的地方。
葉深注視著聳立在眼前的一棟灰黑色的鐵皮屋,它是鐵皮屋的原因一個聽說是比較防火,另一個是比較起來給人感覺更富詭異新奇的氣息,而這正符合年輕人標新立異的喜愛。雖然從外麵看起來實在是其貌不揚,就像是一座破廠房。
但是喜歡夜生活的人們都知道那裏麵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這裏是他們的聖地,曠男怨女們來這裏搖擺肢體,追求那一夜溫存纏綿或是放縱**。
這是本區最有名的一家酒吧,對於葉深這樣經常行走在黑暗之中的生物,酒吧是他比較喜歡的場所,一方麵可以借著黑暗來為自己增加一些保護色,另一方麵,他也可以從裏麵了解這裏的地下世界,這裏就是類似叢林中水塘的地方,帶著各種欲望來這裏的人也會帶來這個社會不同地方的氣息。
深深吸了口氣,從那裏門縫中透出的渾濁氣息帶著各種味道,香水味香煙味酒氣還有肉體的味道,聽說吸血鬼喜歡在這樣的地方獵食,葉深知道有這樣的生物存在,但他並沒有真正見到過,那種以血為食的生物真的會是進化鏈條上的一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