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所托非人(3 / 3)

“時間命運,就像是流水,從不為人所停留。每當到了一個點,如果沒有進一步,那必然會後退,而退了之後,未必再有那種激情去重新開始。”葉深似答非答。

“真是答非所問,那我換一個問題,你怎麼會來到這裏?我從來沒有看到你談起家人或是有朋友來看過你,你的社會關係很……很矛盾!”蕭瑟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最後隻好用了矛盾這詞。

蕭瑟也不追問,隻是仰頭灌了一大口啤酒。

葉深望著天空,幽然道:“也是不得已的事。”

“你從來沒有說過你的故鄉,還有你的親人。你雖然看起來交際廣泛,但我仔細想來,好像從來沒有真正看到你和誰在一起。你就像個沒有過去的人。”

“誰都有過去,但那是很遙遠的事了。”葉深沉默了很久,“世界確實很大,我也確實不必來這裏,但我畢竟選擇了這裏,是因為一個人。”

如果說葉深會因為某個人到這裏,那絕大多數人都會猜那是一個女人,蕭瑟也不例外,想像中那背後應該有一段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

“常人眼中的優秀在我們世界裏根本不值一提,而他,是我們當中最優秀的。”葉深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爍著奇特的光芒,是羨慕,是嫉妒,還是仇恨,蕭瑟自然是不會知道的。

“有一天,我和他走上了不同的路,我活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但我不能再出現那個世界中。”

“我用了一年時間躲過了他們的注意。”葉深露出一絲苦笑,“或許他們根本沒有注意我,或許我依然是他們手中的棋子。”

“你真叫葉深麼?”

“名字隻是一個符號,”葉深淡淡地搖頭,“在這裏,我叫葉深,在另一個地方,我又會叫另一個名字,在那個世界裏,名字可沒這麼好聽。”

“這個名字和那個人有關係?”

葉深微微一笑,露出一個“你確實很聰明”的表情。

“還有你的,若不是你起這個名字,我何必對你青眼有加。不過這一切都肯定有關聯,我其實就是想找出這種關聯。”

蕭瑟一愣,便用心思索這幾個名字有何關聯。不知何故,他想起那本詩集。

“定風波?”

葉深讚賞地點了點頭。

這些莫非是天意麼?蕭瑟小心地問:“他姓徐?徐行?”

葉深輕輕歎氣,卻也點了點頭,眼神卻已經飄到了遙遠的天際。

蕭瑟的眼皮止不住地跳了起來。

“是不是這個名字讓你想到什麼?”仿佛是感覺到蕭瑟心情的異樣,葉深突然問道。

“是的!”

葉深嘴角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世界如果太多巧合,那就不正常!”

“是啊!”蕭瑟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的項鏈,想起那個椰子,還有那個神秘人,還有泰山上的東侯和海邊的西爵,還有自己的那個絕症,這個……

“你有什麼要說的麼?”

“嗯,”蕭瑟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話,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我不知道怎麼說……”

“那就不用說,因為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葉深拿起瓶子和蕭瑟碰了一下,“生活,簡單點好!”

“是啊!簡單點好。”蕭瑟拿起酒瓶灌了兩口,“這裏真不錯。”

........

兩人沉默地相對坐了小半天,發覺肚子餓了,便下樓找了個地方吃拉麵,吃完了覺得天色尚早,便進了一家通宵經營的台球館。要了個台子,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桌球。

“有人說我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是什麼意思?”葉深裝模作樣的問。

“這個嘛,是這樣的,說你的外表堅強像金子和玉石,但內心世界卻如同柔軟的棉花,還有難得的吸收知識的空間。”

“哦,原來是在誇我,我還以為在損我呢。”

“嘿嘿,當然是在誇你。”蕭瑟打進一個紅球,嘖嘖道,“我覺得你應該是敗絮其外,敗絮其中。”

兩人哈哈大笑。

聲音太大,角落的幾個人開始向這側看了過來。幾個家夥拎著棍慢慢走過來。走到蕭瑟身後停下。

葉深啪一下把紅球砸進洞,隨手避開一個猛漢的當頭一擊,棍尾一縮,不偏不倚頂在了那喉頭上。

猛漢翻了翻白眼,捂著喉嚨在地上滾了起來。

那幾人的同伴怒罵一聲,抄著棍子打過來,卻不知葉深做了什麼,紛紛痛苦倒地,同樣是叫不出聲的翻滾。

“走吧!”葉深把棍子一丟。走了出去,蕭瑟趕緊跟著走了。出門時天色已經發白,回到酒吧,隻見一個男子站在門前,像是等了許久的樣子。

蕭瑟看了看葉深,難不成又是來找這個家夥的。

男子抬起頭,眼窩很深,一臉的胡子根根直立,麵貌威猛。

“今天不營業!”葉深懶洋洋地說。

“我知道。我是來找人的。”那男子居然操著一口地道的普通話。

“你要找誰?”葉深一邊開門一邊問。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找你。”那男子不高興地回答。

“那就先進來吧!”葉深推開門走了進去。

蕭瑟莫名其妙地看著那男子,那男子卻好像完全無視他的存在,跟著葉深走了進去。

“他人呢?”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他爸。”葉深不高興地回答,自顧自地走到櫃台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男子打量著四周,嘖嘖有聲。過了一會兒,看沒有人招呼他,他也不客氣地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檢查,拿出一塊凍成硬塊的麵包啃了起來,三口兩口就吞了下去。

葉深看著男子的動作,不發一言,隻是從後麵的酒櫃拿出一瓶不知道什麼酒放在櫃台上。男子看了看,聞了聞,打開瓶蓋,對著嘴居然一口氣喝了幹淨。

蕭瑟坐在一角的沙發上,看著櫃台前那家夥,心想那人上輩子大概是個鴕鳥,就連個石子吃下肚子都能輕易消化掉。那敢情好,有副好腸胃,再加點革命樂觀主義精神,世界上大概沒有什麼地方難呆了。

男子抬頭看看牆上的鍾,自言自語道:“六點了,估計那家夥是不回來了。”轉身就走,也不向兩人打招呼。

待到男子走遠,蕭瑟問道:“這人是誰?好奇怪。”

“怪人,嘿嘿,他豈隻是個怪人,他的可怕你永遠想像不到。”葉深品著杯中的水,慢吞吞說著。

“你們是一類人?”蕭瑟小心地問道。

“差不多吧。”葉深想了一下,“其實還是不太一樣。”

“這個酒吧,是你的麼?”

“是我的。”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蕭瑟猛然回頭,身後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那人影伸手掀起頭罩,蕭瑟才看到他的臉,普普通通,也說不上什麼特點,是一見就會忘掉的大眾臉,但那種奇詭的氣息讓人又難以忘記。

“蕭瑟。你好!”蕭瑟站了起來,伸出手。

那人輕輕回握了一下。

“有什麼愛好?”那人突然問道。

“這個,看書算不算?”蕭瑟撓撓頭,奇怪的問題,至少在這個時點上問出來會讓人覺得很怪。

“喜歡養花種草麼?”

“還算可以吧,小時候幫大人種過菜。”

那人點點頭,抬頭對著葉深說道:“那就是他了。”

“我倒有點擔心,剛才打了幾個小混混,別給這小子惹事上門,小胳膊細腿的,隨隨便便就給打壞了。”葉深摸著下巴說道。

“多難興邦,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國家如此,人亦如此,生死有命,管那麼多。”那人隨口應道,走到裏間,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他是這裏的主人?”蕭瑟問。

葉深點點頭。

“你在這跟自己家一樣?隨便吃住?”

葉深又點點頭。

“得友如此,可以死矣!”蕭瑟幽幽歎了口氣。他自詡也是個性情中人,所謂性情中人,大概就是容易被情感左右,愛之深,其恨亦深,所以見到這種人也有點惺惺相惜之感。

不就是羨慕我白吃白喝麼,葉深失笑,搖搖頭,指了指樓上:“亂說話很危險的。”

蕭瑟抬起頭來,發覺莫聽正在二樓不高興地盯著他。

“我的意思是說,……”

“我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我可以死了。”

“我是說,有這樣的朋友,那死都可以了。”

“那還是說我可以死了!”

蕭瑟突然覺得頭很大,突然麵對一個看來神智有問題的人,他不知所措。

“莫聽,別玩了!”葉深轉過身,對著蕭瑟道,“他逗你的。”

蕭瑟鬆了口氣。

“你和他說吧,我要出去一下。”那個叫莫聽的人直接從蕭瑟邊上走過,也沒有再和他說話的意思。隻是在走出門的時候,扔過來一個包在蕭瑟麵前。

“他是怎麼了?”

“我們要離開這裏一段時間,你幫著照顧下這裏。不用做什麼太多事,不要營業,也不用理會雜事,你隻要把樓上的那些植物和雞照顧好就行了。”

“照顧好?應該可以吃吧!”

“瓜果蔬菜吃吃沒問題,雞蛋也沒問題,就不知道你把他養的雞吃了他會不會生氣。”

“他生氣會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我也沒看過,不過我生氣的時候會打人,他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這麼快就開始想我們了?”

蕭瑟勉強笑了笑。

“怎麼?有麻煩?”

“不知道算不算麻煩,但我覺得你應該不是壞人,”蕭瑟努力理清思緒,“但這件事真的很複雜。”

“我可以幫忙的哦。”葉深看著他。

“今天那個女孩。”

“嗯,有兩個女孩,如果你說的是今天你救的。”

“小的那個。這個女孩是我很小的時候就認得的,最初是筆友。”

“嗯,筆友,很浪漫的關係。”

“很早的時候就失去聯絡,但今天終於見到了。”

“你確定你沒認錯人?”

“我也在想是不是認錯了,但這麼巧的事偏偏就發生了,我有很多證據證明沒有認錯人。”蕭瑟組織著語言,“她有個失蹤很久的哥哥。”

“很多人都有失蹤很久的哥哥。”葉深裝出沉思的樣子,“那些哥哥們都過著很好的生活,等著哪一天回來接他們一起過好日子。”

“徐行!”

葉深突然安靜下來。

“她的哥哥叫徐行。”

“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

“你不是說要找這個人麼?怎麼又表現得這麼平淡?”

“我好像沒有說我一定要找他吧。”

“是的,你沒有說,”蕭瑟苦笑起來,“你說你是因為他才到這個城市裏來的。”

“是啊!如果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你就會後悔剛才告訴我的那些話了。”葉深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對著蕭瑟平靜地說道。

蕭瑟點點頭,很多事不用葉深說得太明白他也能理解,但他知道以他自己的能力是無法真正幫助阿菁的,所以他一定要得到葉深的幫助。

“那天,我到城外的公墓上,後來看到一個很眼熟的身影,很像是你。”蕭瑟問葉深。

“是我。”葉深點頭承認。

“所以你應該早就知道了?”蕭瑟又接著追問道。

“我知道的確實不少。不過我忘記的更多,有些事,不是記得越牢越好,而是忘得越多越好。”葉深舉著杯子,借著燈光看著裏麵血色的酒液在流轉。

“那麼這件事對她來說,有什麼危險呢?”蕭瑟接著問道。

“不一定有什麼危險。也可能沒有危險,也可能有很大的危險。”

“你可以幫我。”

“我可以不幫你。”

“你一定要幫我!”

“這件事裏,如果你把我當作不存在,反而更好!”

“真是這樣?”蕭瑟盯著葉深的眼睛,想看他是不是有所保留。

“是的,這實際是一個忠告,因為這個世界比你想像的更加複雜。你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一連串的影響,但你改變不了什麼!如果那個女孩因為生病死去,那也是她命中注定要死!你應該離得遠遠的!”

“住口,她絕對不會死!我不會讓她死的。我簡直無法相信你是我認識的那個葉深,昨晚上我還以為你是一個願意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今天我才發現,你居然是……”

“會插朋友兩刀的?是不是想這麼說?”葉深打斷蕭瑟的話。

“是!”蕭瑟衝動之下,脫口而出。

“看來人一進到感情裏,神智就不太清醒。”葉深突然從櫃台後跳出來,一把抓著蕭瑟的脖子走到洗手間,打開龍頭對著拖把池灌了一池水,把蕭瑟腦袋按進池子裏,如此三次。蕭瑟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現在你還還覺得找我幫助是一件正確的事麼?”葉深嘲弄地問。

“算我看錯了人。”蕭瑟狠狠地說,努力把頭從水裏抬起。

“你沒有看錯人,隻是做錯了事,這件事你如果要解決,你就得自己解決,拉上太多不相幹的人隻會害死你自己,明白麼?而且,記住,不要再說那個名字了。”葉深低聲地在蕭瑟耳邊說道。

“為什麼?”

“好了,我想你需要好好靜一靜。我也要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你不會見到我,或許一輩子也不會見到。”葉深鬆開手,任憑蕭瑟從水裏掙起倒在地上。

看到葉深往門外走去,蕭瑟站了起來,滿身是水,很是狼狽。

“喂,你不會死吧?!”蕭瑟大聲問道。

“人總是要死的。”

“那為什麼要去?”

葉深沒有回答,隻是推開門走了出去。

“等等。”待到蕭瑟追到門口,隻見馬路上已經沒了葉深的身影。走得這麼快!蕭瑟擋住一個從邊上走過的行人問道:“有沒有看到一個男人從這邊過去?高高的!”

那行人被蕭瑟嚇了一跳,張口結舌說道:“我…我隻是來買油條豆漿的,你能不能問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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