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現在就回答,因為沒有人現在就可以回答,你也不要問我,我也不可以,我隻是在探求一種可能,如果你可以,嚐試一下,你是特別還是普通的那一個!”
關上電腦,看了看還在發出微響的實驗用搖床,那裏每一個小玻璃瓶中都有無數的微生物在透明的明膠培養基上生長著,那些簡單的生命根本也沒有可能了解瓶外的世界,但人類這樣的高級生物體其實也是由這樣微小的細胞組織起來,隻是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讓這種組合產生成一個可以思考的智慧生物?還是說我們所定義的思考其實隻不過是生物化學反應的某種體現?可控可逆可……隨心所欲?
蕭瑟搖搖頭,關上實驗室的門,走廊昏暗,空曠的樓道回響著自己的腳步,無論是堅定的無神論者,還是對邪惡毫無畏懼帶著隨時救美的美好幻想與期待,在這種空間行走的夜歸人都應該有超出常人的膽魄,每一個不得不在這座老樓裏工作的人都從心眼裏相信保持這種長年失修狀態是學校的刻骨銘心用心良苦,那些隻要能堅持一年夜夜晚歸的人通常可以在滿是荊棘的學術大道上劈山前行最終站在某座高地上吟著詩看著風景。
走在蒼白路燈映照的路上,看著周邊還有零星幾對晚歸的學生,蕭瑟抬起頭看著那高大的泡桐,被擋住的天空,他真的已經看到自己失眠的樣子。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變得那麼瘋狂,一切都由心來判斷,如果心也被完全蒙蔽,如果有烏雲遮去了這天,就像那落下的五指山擋住了一切,那麼我還如何知道這世界是真還是假,是假還是真?
如果是我的大腦在這樣一種環境中,那麼我應該如何呢?電腦傳回來的都是我自己的體驗……那麼人總是在不斷成長的,在實際生存與這種虛擬生存總有不同之處,如果自己的反饋得到的相應反應總是如此相似,是否就可以認為這個世界順利得不像是真實的,就好比那些自我滿足的自傳式小說裏的主人公,世界將會圍繞他而旋轉。
但事實上,這個世界是由數十億人無數相互衝突的思想與利益構成的,就算在隨意的兩個人之間尋找共同點都不見得是一個容易的事,所以自己如果可以設定一個反應的成功率,高於這個成功率的世界就不會是真實的。
正好比自己小時候做的夢裏撿到錢,當時的自己無論走到哪都可以看到錢就在自己的腳邊,各種各樣的紙幣硬幣在夢中閃閃發光召喚著自己,最後,夢醒了。
輕輕撫摸著胸口那片晶體,蕭瑟突然心中一動,轉身回到實驗室。他要用實驗室的設備鑒定下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人總是健忘的,前一刻興致勃勃地想要探求的奧秘,後一刻可能就被拋之腦後,就算是那個椰子,也被當成了一個雜物筒塞滿了年少時的零碎小玩意放在書架上落滿灰塵
去年寒假回家收拾屋子,在抽屜裏又找出了這個從椰子裏發現的玻璃片,到街上的銀鋪打了個鞘子配上鏈,把這它裝了進去,掛在脖子上,當成護身符,平時是片刻不離,就是鞘子太大了,放在胸口有點硌。
高硬度的無色晶體,蕭瑟除了石英就想到了鑽石,從內心來說,他希望這個晶體是鑽石,這樣就意味著不管這其中有什麼秘密至少是一筆財富,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也可以讓父母拿著這些錢來養老。
打開電腦,聯上網查了一下資料庫,這方麵的方法不少。比如觀察法,由於鑽石的晶胞為五原子四麵體,其晶體結構可以視為以角頂相連接的四麵體組合,規則重複和三維排列。由四麵體組成的鑽石,常見有立方體、八麵體、菱形十二麵提晶體,其表麵光滑平整,成鏡狀,不會出現圓滑紋理或溝槽,有圓滑紋理或溝槽者為仿品。但從蕭瑟手中這片晶體來看,倒像是經過了人工的琢磨,狹長得像一個壓扁梭子,五公分長,一公分寬,最厚的地方不過五毫米,看不出明顯的自然晶體形成的麵痕跡。
還有比重法,天然鑽石的比重為3.52,所有天然鑽石置於比重水中都會下沉,所以凡是浮在比重液上的寶石,都可肯定它不是鑽石。蕭瑟雖然沒有比重液,但仍然可以通過常規的辦法來測出這晶體的比重。
先用電子天平量出晶體的重量,大概7克,再拿出量杯,裝上一百毫升水,把晶體放進去,晶體沉了下去,水麵上升,蕭瑟估了一下,這晶體的體積大概2毫升。
這麼算來,比重就在3.52左右。
蕭瑟的心狂跳起來,如果這真是鑽石,那麼這價值多少錢?
要知道,鑽石是最為人所知的寶石之一,鑽石的重量是影響鑽石價值的四大因素中很重要而且是最基礎的一個因素,重量越大的鑽石越稀有,所以價值也會隨其罕有性而遞升,鑽石的重量以克拉為單位,一克拉就是0.2克,現在蕭瑟手中的晶體如果是鑽石,7克的鑽石就是35克拉。再看顏色,這晶體看起來就是最透明無色的D級白色鑽石定級為D色,依次往下分別為:E,F,G,一直到Z。
果然是財帛動人心,蕭瑟用顫抖的手搬出顯微鏡,他要查下晶體的淨度。
果然完美無瑕,可為什麼是這樣的呢?這麼大的鑽石製品,會不會不是天然的?可如果是天然的,誰會把它切成這個樣子?
蕭瑟又坐回電腦前,瘋狂地查著資料。過了一會兒,一篇美/國鑽石商使用超強磁鐵來檢測鑽石的方法跳入眼簾。
強磁,實驗室裏也有,有個電磁發生器。
蕭瑟打開設備,小心地把這個晶體放到台上,合上蓋子,上電,顯示屏上從一百高斯飛快地向上攀升,而那晶體絲毫不動。
一千
五千
一萬
紋絲不動
繼續升高
停電了,保險絲燒了!
難道真是天然鑽石被打磨成這個樣子?
發財了!真的發財了!
優雅淡定淡泊名利先擺一邊吧,我其實就是個俗人,……
黑暗中蕭瑟的雙眼猶如兩隻小燈泡發著光,摸索著把東西都收好,出了實驗室。
今天晚上一定無法入睡,好好計劃下未來的人生吧!他突然想起那個戴著口罩的女孩。
對了,就算是絕症,多花點錢也是能治好吧的。或許可以讓艾裏醫生幫著打聽打聽。
……
夜風中人影稀疏,蕭瑟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一隻手還不自然地撫著胸口,像個第一次穿低胸裝的少女。戴了這麼久都沒有覺得奇怪的項鏈突然變得很重,讓蕭瑟覺得自己渾身冒汗,一陣冷一陣熱,也不奇怪,或許這真是那價值億萬的頂級鑽石,卻這樣被掛在一個普通學生的身上。這個鑽石,可能比自己身後的大樓還要值錢。明天是不是買把鎖把那項鏈的連接處鎖上?蕭瑟很認真地想這個問題。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簡直是毫無保護能力的自己卻意外地擁有了如此巨大的財富,分分鍾都有可能被……,一個個可怕的念頭浮了上來,蕭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現在他恨不得回到兩小時前無知無畏的狀態了。
回到宿舍,裏頭亮著應急燈,夜雖然深了,宿舍裏還是有好多人睡不著。蕭瑟摸上了床,仔細地把那晶片放在胸口,又突然翻下床,從抽屜裏找出一片虎骨壯骨膏,用它把那晶片貼在胸口,這下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蕭瑟閉著眼,聽著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也聽著室友們的討論。
大學的宿舍每次關燈後總會有一些討論會,似乎是因為躺在床上思路就分外活躍。
“你在看王小波的青銅時代?挺小資啊!”
“先以大愛舍小愛,再以小愛舍大愛,這一先一後,隻是人性回歸罷了。”
“你好像對政府很不滿啊!”
“我隻是看不慣這種大規模的社會試驗罷了。”
“我們的先輩付出那許多,但現在又如何?還不是”
自由與平等常被人聯係在一起,而自由與生俱來,平等是用於約束自由,不讓自由被少數人所獨享。
“以儉得之,以奢失之,像這麼淺的道理,似乎用不著多少智商才能理解吧!”
“這些家夥難道沒有長腦子麼?”
“我看是他們腦子進水了!”
“他們有腦子,不過卻沒有思考。”有人幽幽地說了一句。
“莫談國是,莫談國事…睡覺啊!”有人悶悶地發聲。
“嗯,對,現在開始談睡覺!你們誰那個過了?”
宿舍裏一陣怪笑。
“你們覺得多長時間算正常?”
“這個總得有一個小時吧,我看那些片子不都是90分鍾的麼?扣掉前麵後麵,差不多60分鍾。”
“這有什麼,北極熊一次就是兩個星期。”
“什麼?!”寑室裏一片怪叫。
“快說說!”
“不懂了吧!我告訴你們,北極熊母的特別難發情,三年一次!”
“公熊都快瘋了,那冰天雪地裏找啊找,在雪地裏一個勁地聞,看看有沒有發情的母熊,往往要走上好幾百公裏,甚至要遊上幾公裏的泳,好不容易找到一隻正發情的,還得打敗所有的競爭對手,然後才有機會交配!”
“看看人家,這才叫泡妞,”
“然後怎麼著?”
“由於北極熊是刺激排卵。”
“啥叫刺激排卵啊?”
“就是……你怎麼這麼笨啊!沒上過生理衛生課啊!”
“就是你不動,人家就不排卵,你就白給了唄!”
“那就不會愛撫啥的?”
“人家不是高級動物,再說了,有本錢,還怕沒刺激麼?”
“也不盡然,我估計,北極母熊天天在冰天雪地裏呆著,都有性冷感,所以公熊就得拚命刺激,有數據證明,一般交配過程長達兩周,這個時間裏,母熊基本不動,公熊一直在衝刺!”
“真有那麼久麼?不用吃飯麼?”
“沒見識,不知道動物交配繁衍是最終極的目的麼?都交配上了還顧得上吃飯啊!平時多吃點儲備脂肪帶點幹糧,幹糧幹糧,幹的糧嘛!”
這話還真是糙,一時間引出不少蕩漾的笑聲。
“聽說每次做到一半,**就骨折了,但公熊還得強忍著完成工作!”黑暗中幽然的聲音從房間的某個位置飄出,“這還算是全身而退的,你們不知道公螳螂交配時會被吃掉麼?”
眾人頓時覺得胯下冒起一陣涼氣,果然是用生命在延續生命。
蕭瑟沒有參加討論,隻是迷迷糊糊地聽著,似睡非睡,似乎有個聲音授課一般在他腦子裏繞著……
“人類的確是為數不多會通過**取樂、而非單純為了繁殖而交配的物種之一,這是高等動物的特征之一,它們會提取中間過程並放大之中的內涵,模糊本質,直到這些構成可以被稱為文化的東西。但實質上,無論再怎麼顯得有文化,本質上還就是繁殖行為,隻不過經過了精心的包裝而已,無非顯得比較沒那麼赤果果……自然界裏的植物通過授粉來產生種子,風或一些昆蟲可以來幫忙。魚類與兩棲動物是通過外部授精,那是因為它們體內沒有足夠的空間去孵化,但為了物種的延續,它們必須找到最適合它們的水體環境,所以我們看到那些魚環遊幾個大洋卻要回到深入內陸的某個河灣去產卵,相比較它們在路上經曆的那些,水體環境不適合導致種群滅絕才是最大的風險。”
“我們看到很多物種有著慘烈的年度交配季節,伴隨著漫長如同長征般的可怕旅途,會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對它們而言美好的事情,然而,對於大多數物種而言,性的過程或許和人類概念中愉悅這個詞相距甚遠。在生物界裏,性更像是一場生死戰役,而其它的生活內容隻是這場戰役的準備與鋪墊。這場戰爭是種群內部發生的,雄性與雄性,雌性與雌性,雄性與雌性,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激烈的交火。”
“強迫性行為在自然界比比皆是,甚至還有創傷性授精這樣的交配方式,比如臭蟲,雄性根本就是打針式把精子紮進雌性身體。不過從進化的角度看,這種暴力行為正是雄性生物的戰術。要產生後代,交配當然是必不可少的過程,但是交配卻隻是一個序幕。更加重要的是之後的受精,而雌性生物顯然更希望控製受精的時間地點和精子來源。雙方的機會並不均等,雌性會顯得比較挑三揀四,在許多情況下,雌性在這件事上都做得非常的成功,它們可以利用生殖道篩選出其更偏愛的配偶,比如直接噴出或化學性地過濾掉不受其青睞的精子,有時還可以完全關閉生殖道,這種受精調控在昆蟲中十分普遍,雌蟲可以把精子存放在一個囊中——有時甚至可以存放幾年,閑著的時候才拿出一些來進行受精。這種技術簡直讓我感動羨慕嫉妒到發指!”
“當然,從雄性這方麵來說,它們希望是自己使雌性產生後代。為了達成這個目標,雄性就不但要戰勝雌性的受精防禦係統,還要擊敗雌性的其他配偶。這或許是一場沒有結局的軍備競賽。要把這些行為放大到人類這個層麵,那幾乎就是特種作戰了!”
“比如,雄性依賴花樣求愛表演來給雌性留下深刻印象,這或將幫助他們在受精階段占得先機。但是這樣的競爭方式實在是過於文明,雄性常常是采用了更加直接的行為來確保自己的精子能夠獲勝,比如在直接在雌性身上開洞打入精子,然後封閉雌性生殖道阻止其他雄性授精,或是挖出競爭對手的**。”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其實與病毒傳播的方式很相似,植入,複製,變異也隻不過是這個過程的小插曲,如果把目光縮小到細胞內,就有了一個很無聊的結論,或許我們都被基因所控製,這些基因,無論它們長或是短,都在控製著生物,鋪滿整個地球。生物行為看似複雜,其實也許隻是幾個簡單的法則在起作用……所謂的高級,也隻不過是自以為是的精神包裝!”
這是誰啊!這水平比教生物的那老頭差不了多少了吧!
“你是說生物其實就是一大堆的病毒?我們是病毒的組合體?是這個意思麼?”蕭瑟忍不住問道。
沒有回答。
“喂!”
蕭瑟突然睜開眼,宿舍裏沒有人在說話,隻有呼聲磨牙聲嘴的咂吧聲,就是沒人在說話。剛才那些話……是誰說的?
他坐起來。對床的葉深睜開眼,眯著眼看著他。
“這些家夥,什麼時候睡的?”
“早就睡了。”
“剛才沒人說話?”
“有啊!你下麵那位罵了幾個人。”
“等等,我好像聽到有人說臭蟲交配還有病毒什麼的,你聽到了麼?”
“是你在做夢吧?!”葉深慢吞吞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