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奇思異想(1 / 3)

“為什麼會有戰爭?”“因為要爭奪資源。”

“為什麼要爭奪資源?”

“對於生物體來說,必須進行資源轉化成能量以維持自身消耗。但這些資源並沒有公平地分給所有生物體,所以需要戰爭來進行爭奪。”

“你看這裏的螞蟻,螞蟻天天這麼忙,它們開心麼?”

“活得這麼簡單的生物肯定的開心的。”

“可是它們天天要到外麵找吃的,還要搬那麼重的東西。”

“它們都進入社/會/主/義了,怎麼會不開心呢?”

“是初級階段麼?可課上說螞蟻是沒有思想的,它們隻為了蟻後工作。”

“就是沒有思想才開心嘛!煩惱都是想出來的……”

………………

蕭瑟走在空曠的大樓裏,昏黃的燈光無力地照著地麵,潮氣不斷泛上來,空氣中帶著屎尿和黴變的氣味,有人說這是實驗室裏那些莫名的藥品,有人說那是來自長年失修的公共廁所,富含營養與激情,正像人類曆史上的偉大發現往往都充滿著巧合與不可思議,被蘋果砸到的牛頓可以頓悟出萬有引力,洗澡時看到水溢出的阿基米德發現了浮力,本想治療心髒病的藥結果更有助於男性能力,治鼻炎的藥可能更適合解決便秘問題,所有來過這座樓的人都非常期待著這裏某一天可以出現一個裏程碑式的發現,於是他們帶著敬畏之心踮著腳走過陰暗的樓道,踏上濕滑的台階,警惕地看著牆上那些陳舊的塗鴉。

這裏是行政與實驗混合樓,他進來這裏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無聊,是要取一份資料,很多人不不願意進來,但也有一些人不得不在這樣的樓裏工作和生活,像這樣的大樓有著幾十年的曆史,皮實老舊而且充滿腐朽的空氣,不論死沒死過人,總有著一大堆令人心生恐懼的鬼故事從這裏飄出,在校園裏遊蕩,如同不變的靈魂,雋永悠長,又像是千年不腐的肉體在月色下昂首闊步。

群居生活總不乏低俗的趣味,來自全國各地的學子們帶來自己家鄉的特產和奇聞軼事。前兩天班上來自成/都的同學開始神神秘秘地說那裏出現了僵屍,而且越來越多,出動了軍隊進行大規模搜捕,而且嚴格封鎖消息,這件事是通過比雞毛信還原始的口信一路傳遞到他的耳中,少年的想像力在暗夜中如進入常溫的幹冰般發酵和膨脹,在夜半時分,這件事情被他描繪得聲色俱厲,聽說整個宿舍的人都把冬天用的棉被拿出來包著頭睡,好多人都出了一身痱子。蕭瑟對這種精靈鬼怪既說不上相信也說不上不相信,但在一個無神論的社會裏大家背地裏埋著多神論的底子這一點也是頗感有趣。

踩著半濕的水泥台階走上樓,想像著身後有著一個怪物正伸長著如黑山老妖的長爪調整著角度,頭皮後方漸漸有著發麻的趨勢,這意味著腦部開始對這片區域的神經加強了控製。

在兩周前,也是這樓裏,被班主任又叫到辦公室提點了一下,剛出門的時候,一聲“同學,你過來一下。”走道一頭好像有個人對著他打招呼。此人形似木衛一,臉上滿是正在活動的火山,笑容又奸又滑,像是看到小雞的黃鼠狼。

“同學,有沒有時間幫我打點字啊?”木衛一笑嘻嘻地搭著蕭瑟的肩膀,“我請你吃飯…”蕭瑟木然看著他。

半分鍾之後,他點了頭。

這件事很莫名其妙,好像是被誰點了名一樣,他突然地被抓壯丁,成為了樓裏一個實驗室打雜的一員,幫助一個博士生打論文,收集資料,雖然有點無聊,但也有不少好處,除了可以把樓裏的老師認個全外,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用電腦上網,而且通過那個博士生他很快熟悉了電腦的操作,在網上遊蕩了幾天後,他在一個滿是英文的頁麵上申請了自己的郵箱,這可是電子郵箱,而不是那種與全班合用的信箱,在一個大多數人還不知道電腦是什麼,也不知道互聯網是什麼的時代,他已經有了一個自己的獨立的電子郵箱,可以隨時與世界聯接,這聽起來很能讓人從骨子裏泛起又酸又麻的得意之情。

正如我們所知道的,蕭瑟內心深處有著濃濃的筆友情結,這是時代造就的,也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段記憶,現在,擁有一個隨時可以看信的電子郵箱正是他的夢想。錯落錯亂的思維在腦中如奔馬般衝撞激蕩,如果當年不是鴿子如果不是那用手寫郵遞的書信,如果不是一個不能當成永恒的地址,如果是現在這樣的電子郵件,一串字符就可以聯係代表時空中的那個位置,那個不因為時空轉移而變化的那些原因,自己的人生中應該不會遺失那個女孩的軌跡吧。

很難說蕭瑟在申請電子郵箱時是不是帶這種未解的淡淡未戀而終的少年維特情結,但在人生中最富有感情的階段,失去一段美好的情感的苦痛絕不不亞於看到小龍女在月夜下**於尹誌平時的心中的痛,也不亞於看到胡斐站在苗人鳳前猶豫著自己是否應該劈下這一刀,而那個女孩卻在雪花中靜靜地等待著最可怕的命運。

每天收信隻是一個習慣。打開郵箱,他會翻開那邊上厚達兩尺的教材,根據要求,要把這幾本書輸入到電腦裏,用的是最基礎的五筆打字法。無數的論文的新教材就是這樣製造出來的,蕭瑟惡狠狠地想著,如果我多打幾個錯字,會不會就此毀去未來中/國崛起的希望?

在一個垃圾郵件還未泛濫成災的時代,每收到一封信都是讓人高興的。但事實上,蕭瑟除了在注冊之後看到的歡迎郵件之外,並沒有收什麼什麼特別的郵件。

隻是今天有所不同,確實不同,因為他看到了一封信,發信人叫JACK,這是個很普通的外國人名字。

“中/國人?”

蕭瑟回了信說“YES”,忐忑地等待著回信,正如當年那一封封寫好投入綠色郵筒的那些紙片。

接下來一分鍾後,他收到了第二封郵件,郵件是用中文寫的:“你好!”速度快得讓他無法想像。

在蕭瑟眼裏,這是再普通不過的回話,但如果他能注意到那黃燈狂閃的調製解調器,那麼他大概不會認為這是一封簡單的郵件,事實上,以兩個字節的電子郵件信息傳輸量是不應該讓調製解調器那麼辛苦費勁的。但對於一個僅在應用級上摸索的大學生來說,想像到黑客和各種可怕的入侵也是一種過多而不切實際的期待。

在隔著千山萬水的物理距離之後,很少有人會想像得到對麵與自己說話的人是什麼樣子,也不太可能想像一個陌生的網友會對自己心存惡意,尤其是心存善良純真的那些人,江湖風波險惡仿佛隻存留在電影電視和小說中。

兩人簡單地問好之後,對麵叫傑克的人問了一個問題:聽說過特修斯之船麼?

什麼船,特修斯之船?

蕭瑟知道麼?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這並不是一個信息可以隨時搜尋到的時代,人們的知識隻存在於書本與腦子裏,如果這個時候不知道,你基本上很難在兩分鍾內知道。所以蕭瑟很幹脆地回信說自己不知道。

有人說複雜的世界實際上隻是因為最初的問題沒有解決,實際上也是如此,在那個問題之後,無數的問題隨之產生。

這讓蕭瑟發現郵件也可以用來聊天,事實上雖然它比不上ICQ這樣的通訊工具,但隻要你及時回複也不是那麼慢。至於會不會產生大量數據費就不是他現在關心的了,反正自己隻是個免費勞動力加臨時工。

蕭瑟一向認為保持真誠的態度是最好的交流方式,那就是別不懂裝懂,事實上在麵對一個網絡對麵的人,守著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最好的心態。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船?”

很快對麵就發過來一篇資料。

所謂的特修斯之船並不是真正的哪一條船,也不是哪個叫特修斯的人坐過的船,事實上也沒有特修斯這麼一個人,特修斯之船如同學術界裏什麼哥德巴赫猜想或是什麼其它的那種推理的命名方式一樣,這實質上是最為古老的思想實驗之一。

它最早出自普魯塔克的記載,普魯塔克倒是個古希臘人,他生存在一個哲人如狗滿地走的時代,他本人更適合被稱為一個記錄者,一個作家,正如他的父親。特修斯之船正是出自他的作品記錄。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幾百年的船,歸功於不間斷的維修和替換部件。隻要一塊木板腐爛了,它就會被替換掉,以此類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開始的那些了。

問題是,最終產生的這艘船是否還是原來的那艘特修斯之船,還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來的船,那麼在什麼時候它不再是原來的船了?這是第一個問題,但事情還沒有完,問題也沒有結束,因為後來另一個哲學家,英國的托馬斯?霍布斯後來對此進來了延伸,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來的老部件來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麼兩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

雖然解釋得很清楚,但蕭瑟卻被弄得一頭霧水,那麼從最開始的一個問題變成更加繞頭的兩個超級難題。

“你不是一定要回答,但如果你回答了,我會很高興……”

很高興?蕭瑟鬱悶地想像著對麵那個奸笑的臉。那麼哪一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呢,這個辨題如果放到大學辯論賽上一定會很精彩。如果按著蕭瑟的理解,他自然會認為前一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因為船畢竟是船,不是人,如果把人身上的器官換個遍,那就很難說這個人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當然,或許題中說到的幾百年是一個費人思量的因子,在漫長的時間內完成的變化與融合如果在另一種情況下會產生不同的格局,比如說在三天之內把所有的東西換一遍,換下來的重新組合成另一艘船,那麼更多的人大概會傾向於後一條船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吧。這就像是跟前這台586奔騰電腦,是從電腦城裏采購而來,裏麵是一個個電腦配件,如果哪一天把這些換個遍,那實驗室主任還會承認這是原來那台機器麼?如果承認,那是不是這就是所謂的資產轉移?這個辦法是不是已經被很好地用在了挖社/會/主/義牆角的偉大事業中了呢?

第二天蕭瑟沒有機會到實驗室,到了第三天,蕭瑟找機會到了實驗室,又趁著博士吃飯的時間上了網,把自己的想法發了過去。十分鍾後他收到了回信。

“很高興看到你注意到了數百年這個條件,作為古老的思想實驗之一,特修斯之船在不同的時空裏有著不同的解釋,也有著不同的指代,它可以是真正的船,也可以是一棟建築,一所學校,一個家,一個人,可以是任何一個東西,活的,或者死的。時間可以長可以短,空間也可以大或小,特修斯船經過數百年的維修,但你應該知道,科技的發展可以讓人把時間縮短,未來作為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活動主體,人,應該如何認識自己的存在?很難說這有什麼唯一的答案,但我們都很疑惑這個宇宙時空中有什麼是永恒不變的,見到那麼多人去追尋永生,你不覺得可笑麼?同樣的,我們在認定一個事物時,總會去想是什麼形成了這個事物,這個物體中最重要的那部分是什麼,是同樣重要的麼?顯然不是,正如人會認為靈魂比起身體更重要,而直至現在我們還沒有發現靈魂單獨存在過,那麼是大腦還是什麼其它的社會關係形成了個體人這麼一個獨特的存在?”

“你沒有告訴我的答案是否正確,卻又丟給我一堆問題,你是老師麼?”

“那不是要你回答的問題,接下來的這個才是。你是中/國人,聽說過中文房間麼?”

“沒有,真不知道你哪來的這麼多問題。那個中文房間是什麼?另一個思想實驗題?老兄,我可不是哲學係的啊!”

“哲學係是或不是,重要麼?”傑克在信中的字裏行間透出輕輕的輕蔑。蕭瑟突然覺得有點心慌,這對麵的是什麼樣一個怪人啊!

隨後的信中寫出了這個中文房間的問題解釋。

中文房間,這也是一個思想實驗題,最早由美/國哲學家約翰席爾勒於20世紀80年代初提出。這個實驗要求你想像一位隻說英語的人身處一個房間之中,這間房間除了門上有一個小窗口以外,全部都是封閉的。他隨身帶著一本寫有中文翻譯程序的書。房間裏還有足夠的稿紙、鉛筆和櫥櫃。寫著中文的紙片通過小窗口被送入房間中。根據Searle的理論,房間中的人可以使用他的書來翻譯這些文字並用中文回複。雖然他完全不會中文,Searle認為通過這個過程,是不是房間裏的人可以讓任何房間外的人以為他會說流利的中文?

這個問題有意義麼?偽裝得像個中/國人的美/國奸細?雖然寫得是中文,但怎麼也不可能比中/國人寫得好,這樣又怎麼會讓人認為他是個中/國人呢?蕭瑟皺著眉頭看著信,肩頭被人拍了一下。

“交網友呢?”是實驗室有人回來了。

“查點資料。”蕭瑟不得不掩飾一下,看了一眼開始忙起來的實驗室,調出文檔開始打字。那麼很顯然未來這本教材或是論文上麵是不會有自己的名字的,但那個署上名的第一作者卻可能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純純粹粹的署名者,他甚至都不會知道自己名下的這本書寫了什麼,這時的自己就像那個中文翻譯的程序。對於那些看著這些教材的學生來說,他們會不會認為這書就是那封皮上的作者寫的呢?蕭瑟很快得出了一個答案,如果那學生沒有被人抓來寫書的話,那麼這件事是很有可能的。

他在晚上十一點後,實驗室人最少的時候上了網,把自己的結論發了過去。

“今天最後一個問題。”對麵的傑克很貼心的善解人意,雖然蕭瑟沒有去過美/國,但他也知道那是個在地球對麵的國家,與中/國就像是一對永遠見不到的心上人,總是相互惦記和相互折磨,那裏和中/國有著十二小時的時差,這意味著這裏的半夜那裏正好是正午,蕭瑟還擔心傑克不管不顧地發來一大堆問題。

“缸中的大腦。”

這就是傑克發來的信的主題。這次他沒有問蕭瑟懂或是不懂,他隻是在信的正文把這所謂缸中的大腦問題寫了出來。

事實上,這些問題與其說是問題,不如說是一個個神秘故事。這是一個讓你無法入眠的問題。這是傑克的形容,他甚至還說沒有比所謂的“缸中的大腦”假說更有影響力的思想實驗了,這個思想實驗涵蓋了從認知學到哲學到流行文化等各個領域。賣足了關子之後,他才說出這個實驗的內容:

想像有一個瘋狂科學家把你的大腦從你的體內取出,放在某種生命維持液體中。在你的大腦上插著或多或少的電極,電極連到一台能產生圖像和感官信號的電腦上。因為你獲取的所有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都是通過你的大腦來處理的,這台電腦就有能力模擬你的日常體驗。如果這確實可能的話,你要如何來證明你周圍的世界是真實的,而不是由一台電腦產生的某種模擬環境?

“這樣的問題讓我想起那些曾經在中/國居於國家權力頂層的統治者們,他們很很安全地被無數人保護在權力的中心,他們所得到的信息是由那周邊的人提供的,關於這個國家的所有資料與情報。考慮到被蒙蔽的可能性,他們或許設立獨立的情報機關,或者自己走出去私訪,隻是如果把問題局限於單個個體上時,我似乎並不能拿出同類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