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聽老師講課,回來這麼多作業還要聽你說教,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啊!”
“等你考上大學就好了!”
“大學是什麼樣?”
“學校很大,學生們住在一起,到處是草地和情侶,像天堂一樣,你隻有上課時才看得到老師,你愛學不學,他們根本不管你學得好不好,因為他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另外,你的所有同學大概都沒有學習的動力,所以你得很費勁才能找到合適的地方學習,如果你當著他們的麵看書,會被大聲地嘲笑。因為時間是用來玩和交女朋友的。”
“如果大學是這個樣子的話,…你確定要讓我上大學麼?”
“……閉嘴!”
........
校園,主教學樓,學生們嘻嘻哈哈地來來往往,有的手上拿著課本,有的背著包,有的戴著耳機有的聽著收音,有的邊走邊睡,有的邊睡邊走…天氣很熱,樓裏到處竄著汗味和廁所經年不散的異臭。
蕭瑟和舍友們走了上來,今天的課在四樓大教室。
“你昨天看得怎麼樣?”
“就把帶的東西放下,說了幾句就出來了。”
“女生宿舍怎麼樣?”
“我沒進去,就在她們門衛那裏。”
“嘖嘖!可惜!不過這下她就就記住你了…”
“你以為這是小學麼?”
“那你為什麼要把人家的鼻子撞破?出血了啊!”一連串邪惡的笑。
“我都說了是有人推我。”
“誰?誰推你?”
“我怎麼…知道……你見到葉深了麼?”
“沒見過,他什麼時候上過課?”
“我跟你說,那天大概是他推我。”
“真是好兄弟,說好了,下次見到美女你記得推我!對準美女的懷裏推,我會感激你一生一世。”
“哦,好的。”
........
“傳言說今天課上會有小考。”
蕭瑟和大郞正要進門,後麵兩個鄰班的同學交頭接耳,不幸的消息就這麼飄進了耳朵。有沒有搞錯,這才上學幾天就要有小測驗,難不成測的是高中的那些?高考一結束,那課本是丟的丟賣的賣,連那不堪回首的記憶也努力忘得差不多了,現在想讓他們再拿起試卷做題,簡直就是要了卿命!大郞瞬間就白了臉龐。
“不好!”大郞突然撫著肚子彎下腰。
“怎麼了?”蕭瑟奇怪地問道。
“一定是那塊月餅!快,給你本子,幫我占個位置,老師要問起來,就說隻在此樓中,雲深不知處。”大郞**著說道。中秋已過,月餅滿城飛竄,真真是歲歲年年月流轉,似曾相識又歸來,平日裏以節儉為能事的大郞已經連續三天以餅充饑了,卻不知陳年老餡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消化的,金丹未能化成築基丸,卻成了穿腸利瀉的良方。
“那還不快去?”蕭瑟好氣又好笑,真是懶驢上磨,也不知道是真的肚子痛還是害怕考試還是兼而有之。
大郞一溜煙地鑽進了廁所,超人般解衣褪褲,頓時小小空間裏風雲突變響雷聲聲,風雷稍歇,稍稍吐納定神,他並沒有起身,反而從懷裏掏出本《尋秦記》,這書他已經看了三周,曆史其實還是挺有趣的嘛,如果都這麼寫的話。
正看到項少龍拿著聽來的懸崖舔蜜哄騙佳人那節,突然巨大的轟鳴伴著激流從身下衝過,大郎提起後部,以免被水花誤傷,卻突然隻覺得後麵的隔板上傳來一股反作用力令自己失去平衡,他錯估了距離,現在他開始嚐到了犯錯的後果,他向前倒去。
就這麼一瞬間,他來不及驚呼,隻是抬起手撐到前麵,可惜手中那書拿捏不穩,居然落進坑裏,隨著激流而去,跟著飄落的還有身上唯一的兩張草紙。
“不~~~~~~~~~~~”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在這裏看書,大郎真是悔不當初。隻不過他應該不應該去頭痛書的事,而是他應該怎麼擦好自己的屁股。
每個人一輩子都會遇到一次這樣的事,大郎突然注意到門板上居然還有不少泛黃的歲月痕跡,字裏行間都夾帶著萬語千言說不盡的黯然神傷。
…………
又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同學……雷鋒,麻煩一下……”大郞伸手打開門栓,伸出手指招了兩下。
門突然被一股大力拉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陌生的麵孔,一對精光四射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撫著鼻子。
“您能不能分我點紙?”大郞腆著臉問。
門被重重關上,差點撞上大郎的臉。
“不給就不給,關什麼門,太沒禮貌了!”大郞心中鬱悶,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手。人類直立行走,解放出了雙手,從此開創了偉大的文明,今天我要用雙手解救自己……就是你了……左手……
小心地利用了左手的每個角度,等到外麵沒有聲音,大郞拎好褲子走出來,飛快地竄到洗手池。
“停水?!!!!!剛才不是還有水麼?”
偷摸地走出廁所,好在離樓梯很近,大郎準備到樓下碰碰運氣。
卻在轉角處看到一個熟人正迎麵走來,居然是係主任方大海。
“小郎,上哪去?不上課?”
“啊…主任,我這個……到樓下。”大郎偷偷地把手藏到了身後。
“手裏拿著什麼?”
“沒什麼!”
“嗯?!”方主任神色一凜,“拿出來!”
“不要!”
“馬上!”
“不!”
方主任當兵多年,練就一手好擒拿術,一把拉住大郎的胳膊,使出一招化曲為直:“知道老子外號叫什麼?明查秋毫!”
“不要,真的,……啊!”大郎的手被生生地抓了出來,獨自不甘心地捏著拳頭。
“裏麵是什麼?”方大海一手掐住大郎的脈門,一手用力掰開大郎的五指。
“啊!這是什麼?”
“對不起方主任,我正要去洗手!”
方大海氣得麵如紫錠,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恨恨一甩手,準備上樓找地方洗手。
“樓上停水了。”大郎幽幽來了一句,主任立刻轉身往樓下跑去。
剛到一樓,迎麵來了一群人,領頭的院長談笑風生,邊上一圈中年男女,他方才記起自己是為這次校友參觀打前站的。
“老方,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是咱們學校80級的校友,閏青閏主任,郭濤郭科長,王靜王科長,這次是給咱們投項目來的。”院長一指方大海,“這是我們方主任,年輕有為,大家認識一下,以後常來常往!”
眼見那其中一個科長笑嗬嗬地伸出手要握,方大海心中那個急啊,真是無以言表,壞菜!自己到底是伸手還是不伸手。
“各位好!”方大海急中生智,雙手抱拳做了個羅圈揖。
“方主任這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別啊!”那明顯官最大的閏主任笑嘻嘻地說了一句,院長麵色微沉,狠狠地盯了方大海一眼,搞什麼飛機,沒上過禮儀課麼?
王靜王科長突然鼻子抽了抽,忍不住說道:“院長,這樓裏怎麼味道怪怪的?”
院長不愧江湖打滾數十年,已經覺得其中有什麼不對,原因必與眼前這方大海有關,但也隻是打了個哈哈,輕描淡寫道:“這些年經費緊張,有些設備老化,大海,你去檢查一下吧!”
方大海聞言如逢大赦:“我馬上去查一下,肯定是廁所停水了。”
院長幾人看著方大海離去,點點頭:“咱們這樓也用了十多年了,管道老化,是該有個新教學樓,就是經費問題,一直也沒得到解決,還需要校友們多支持啊!”
“那是!不能讓孩子們在這種環境裏學習……!”校友們紛紛點頭。
………
“居然玩起屎遁,這家夥真是沒救了!”蕭瑟搖了搖頭,上課鈴響過,老師也已經就位,大郞仍是不見蹤影。他坐在靠近後門的位置,門開了一小條縫。
突然門外一個中年漢子走了進來,兩眼精光一掃,便向蕭瑟走了過來,大模大樣地往蕭瑟身邊一坐。
蕭瑟皺了皺眉,剛想說此位有人。
“人在哪裏?”那人嘴裏冷冷蹦出幾個字。
蕭瑟心中一顫,半邊身子突然繃緊,隻是猶豫是否應該當場出手,是插他的腰眼呢還是掏他的下身呢…還是報告老師呢?隻是看這漢子一身勁氣若有若無,就覺得是個練家子,自己冒然出手不如出口,自己出口不如不出口,忍一時風平浪靜,這椅子上也沒有雕著大郞兩字。
“誰?”
“你那個同學。”
這肯定是大郎在外麵惹了人了,蕭瑟祈禱著他不要回來,口中說道:“他從來不上課。”
“哼!我看他上不上。”
秋日午後,三神交困,整個教室居然有一半人用手撐著睡覺。
蕭瑟看著那大漢,他閉著眼,好似一座石像。
人可以看到風麼?
大多數的回答都是沒有,除非風有顏色,或是風中夾著其它東西。隻是這個人,好像可以看到風。他坐在窗邊,一手搭在窗外,外麵的落葉紛飛,他就曲指輕輕彈在近處的落葉上,那紅葉劃了道優美的弧線,重新飛入風中。有人說,世事無常,才有期待,那時時落下的樹葉毫無規律,他的手指卻總能早一步,毫不費勁地彈在葉柄上。
蕭瑟看得入了神。
“喂,你說老師為什麼上課總是盯著我?”大漢突然說。這話嚇了蕭瑟一跳,他明明看著他閉著眼,又是如何知道老師在看著他。
蕭瑟回頭看看老師,低聲道:“一般而言,老師上課總看著你,如果不是因為你長得特別帥,那大概是因為另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他要確認每一個人都聽懂了他的課。”
“哦,是這樣。”
“那為什麼總盯著我?”
“有麼?”蕭瑟別過頭去。
窗外突然飛進幾片葉子,不偏不巧向著蕭瑟飛來,蕭瑟眼中一陣刺痛。
想不到原本閉著眼睛的大漢突然伸出手,一把就把六七片葉子都收在了身前。他向窗外淡淡看了一眼,隨手把葉子揉成細粉。
蕭瑟突然有個很奇怪的感覺,窗外有個人是這大漢的對頭,而自己,很有可能是個很可能會倒黴的人質。
蕭瑟雖然不知道那隱在暗處的人是誰。不過心想那人若是不出手,必是忌憚自己的安全,那自己倒應該自謀出路了。
他故意斜眼看著老師,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果不其然,早就不耐煩的老師一下就被這明顯的挑釁激怒了。
“你!上來回答問題!”老師一指點向蕭瑟。
蕭瑟一臉不情願地走上前。在老師強大的氣場籠罩下,那大漢居然也沒有任何異動。
站在台上,蕭瑟拿起粉筆,裝出一副凝神思考的樣子。窗外又是一陣風卷過,隻是這回飛進窗子的落葉更多了。
“叮鈴鈴…。”下課鈴居然這時候響了起來。原本靜如泥雕形似蠟像的學生好像突然回複了生氣,爭先恐後地向門外跑去。蕭瑟隻是輕輕退了幾步,便被人流帶出了門外,最後一眼是那大漢憤怒的眼神,對著窗外,好像是看到什麼很讓他生氣的事。
蕭瑟沒有看見的那個角落,葉深縮頭縮腦地從樓邊溜了出去,進了邊上的體育館。
那大漢追進體育館裏,突然停下腳步,隻見他站在球場當中,兩邊放著幾個大筐子,裏麵各裝著籃球、排球、網球和乒乓球。
“你非要我在這裏混不下去是不是?”
“以你的能力,行事必驚天動地,怎可默默無聞過此一生呢?”那大漢笑道,也不知道這話是誇還是諷。
“那也沒什麼不好。我這人一向過得低調,人生隻如白馬過河,何必轟轟烈烈鬧太濤。”葉深一本正經回答。
“這你就無知了,大凡傳世之作,必定有人相和,曹書脂批,壽誌裴注,一作一評,相得益彰。”那大漢口中說著。
葉深聽得一頭霧水:“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隨便發點感慨,你當忘則忘!”
“合著你是耍我來著。”葉深眉頭一豎,雙掌在身前一劈而下,“你就不怕我不還你錢?”
那大漢緩緩伸出雙手,微微點了點頭:“不錯,今天你要是再不還錢,你就不是你了!”
“不是又如何?反正好久不見,先嚐嚐我這招大珠小珠落玉盤!”
話音未落,葉深已經把一整筐的球倒向半空中,又隨手拎起那幾個鐵筐向那漢子砸去。隻是幾呼吸,整個球場天上地下全是大球小球,甚是壯觀。
那漢子站得一動不動,任那些球在身邊滾得到處都是,隻是不時接過半空中的球,反手向葉深處甩過來。
葉深亦是隨手接球,隨手又砸了回去,隻是兩人用力極大,球在飛行時發出破空風聲足已說明其中所藏巨大能量,若被砸中,說不定就是筋斷骨折的下場。
這短短的距離之間,無數的球如同穿梭的電子般彈來飛去,快得令人無法看清,發出令人吃驚的轟鳴。
........
“誰!”門外突然一聲大吼,那是體育館的管理員,聽到裏麵有聲音便衝了進來,卻正好看到這一幕。
“你們倆是哪個班的?在這裏幹什麼?!!!”他一進來就看到這滿天飛舞的球,隻覺得自己丹田之下的怒火化作兩團烈焰沿著任督二脈直衝百會。
“小子!”葉深一手遮麵,口中嗡聲嗡氣說道,“我們政治係是不會輸給你們會計係的。”
說罷轉身就跑。
那大漢口中大叫:“放屁,你們政治係別以為自己是踢球專業,我們會計係可是專業玩假動作的,別跑!留下來比個高下!”
話雖如此說,他腳下卻不慢,早已經跟著跑了出去,隻留下滿地大珠小珠和那個正徘徊在腦溢血和絕世高手兩個境界之間的管理員。
**橋下。
葉深身如標槍,手扶橋柱,那一刻,他比這橋還寂寞。
那大漢雙足中分一手叉腰,氣宇軒昂,他的另一隻手藏在身後,不用猜也是在準備著出手,他一但出手便是雷霆一擊,這世上也不知有幾人能接得下來。
橋下流水淙淙,時有蜻蜓飛過,近岸之處蟲鳴聲聲,水中依稀可見碩大的圓石,魚翔淺草,正是人生難得一靜處。
“你跑什麼?!”那大漢麵如流水般變幻莫測,口中卻說出這麼一句看似無用的話。
“你追什麼?!”葉深頭也不回,目光隻是留在那橋柱之上,仿佛那滿是山盟海誓胡言亂語的柱子比這世間萬物更加好看。
“你跑我就追!”
“你追我就跑!”
“看來你是不想還錢了!”那大漢冷笑著往前一步,差點就踏入了水中,他皺著眉又退了半步。
“我以為像你這樣的江湖俠客,早就已經到了舍財取義義薄雲天的境界,想不到還是看不透這名利二字!”葉深仰起頭,微微喟歎半口氣,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我也一直以為我已經看破這世間的財富,可你這天天上門白吃白喝還弄壞我的收藏寶貝,我就是再淡泊再舍財取義再義薄雲天再視錢財如糞土也不能放過你。”那大漢也跟著長歎一聲,搖搖頭,仿佛極是遺憾,為什麼知己總為俗事擾,為什麼愛恨總被那啥啥…想到此處,他又惱又恨,那啥啥來著?
葉深轉過頭,輕輕一拂衣袖,語帶輕蔑:“我一直以為你不是一個俗人,想不到也如外麵那萬千凡夫俗子一樣收藏起什麼寶貝。”
“我是不是俗人你不用管,反正你弄壞了我寶貝,我也不難為你,你若是把我的東西修好,我就放過你,要不然,你就照我的價給我賠出來!”那大漢哼哼兩聲,仍是強硬無比。
葉深皺了皺眉:“我若是有錢,豈不早就賠了你麼?又何必到你那白吃白喝,還不就是因為我以為你不是個俗人,我也不是一個俗人,我們倆在這塵世中有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