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也並不寂寞,幾隻鷹在峽穀上方靜靜地盤旋,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雅而美麗的弧線。
其中有一隻飛得很近,它已經開始撲向峽穀的下方,徐行認出這就是被中國古人稱為鳩的蛇雕,隻不知道這原本在亞洲活動的蛇雕居然也會在這兒出現。它頭頂上的黑色扇形冠羽在風中輕輕抖動著,金黃色的眼神冰冷地窺察著地麵的動靜,尋找著它的食物。它體長不過半米,翼展卻有一米,暗褐色的翼下帶著寬闊的白色橫帶和細小的白色斑點,在尾部則是寬闊的白色橫帶和窄的白色尖端,在天空之中極為醒目。
突然蛇雕迅速向下撲去,徐行向下望去,這隻蛇雕撲擊方向正是那條粉紅響尾蛇,下一刻,這隻蛇雕已經站在了獵物的上方,粗而短的腳趾有力地按住了滑溜的蛇身,它那堅硬鱗片像一片片小盾牌緊密地連接在一起覆蓋著跗蹠,能夠抵擋蛇的毒牙的進攻,響尾蛇並不俯首就擒,粉紅色的身體在蛇雕的腳下瘋狂地翻滾著,扭動著,用還能活動的身體企圖纏繞蛇雕的身體或翅膀。
蛇雕則不慌不忙,一邊繼續抓住蛇的頭部和身體不放,一邊不時地甩動著翅膀,擺脫蛇的反撲。過了一會兒,粉紅色的身體的掙紮也變得無力起來,蛇雕用藍灰色的嘴將扁平的蛇頭叼起,強大的顎肌將其一口咬碎,然後開始吞咽,頭部,蛇身,長長的蛇身一段段地消失在它的嘴中,最後嘴邊隻露出一段扁平的尾巴,......
蛇雕突然停下來,朝著太陽的方向不斷地挺胸和揚頭,用呆滯的目光凝視著太陽,就像人在進食的時候被噎住的表情一樣。徐行笑了起來,他聽過一個老師說過這件事,在印地安人的傳說中,這是蛇雕由於得到了美味的食物,而向太陽神進行頂禮膜拜。而事實上,這是蛇雕為了抵抗吞咽下去而又沒有完全死亡的蛇體在腹中的扭動,不得不抬頭挺胸,用胸部的肌肉去抑製蛇體的活動,同時擴張自己的氣管而不至於受到窒息。
這一次蛇雕並沒有把獵物全部吞下,直到它飛在半空之中,那隻蛇的尾巴仍然留在嘴的外邊,現在正是飼哺雉鳥的季節,這隻蛇雕大概是為了回到巢中後,能使雛鳥叼住這段尾巴,然後將整個蛇的身體拉出來吃掉,小黑點消失在遠方的森林中。
另外兩隻也開始慢慢飛近,這是一對金鷹夫婦,它們大概正在聯合捕獵,徐行看到它們向著峽穀的另一側俯衝下去,然後消失在岩壁之後。
今天的天出奇的藍,落日餘輝灑在這四周斷崖絕壁上,穀壁的岩層中含有不同的礦物質,它們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不同的色彩。鐵礦石在陽光下會形成紅、綠、黑、棕等顏色,石英岩會顯出白色,其它氧化物則產生各種暗淡的色調。
岩石時而呈紫色,時而呈深藍色,時而棕黃色,時而乳白色,時而又呈赤色,色彩豔麗蒼茫迷幻,似是給每一片岩壁纏上一條條的彩帶,金黃深紅,淡紫浮藍,這幻彩奇虹在五彩的岩壁間千回百轉,傾瀉在穀底河岸邊的沙地上,色澤之奇無以言表,就好似在有一隻無形的巨手拿著畫筆在這片畫布上濃重地塗下這神奇的顏色,而隨著夕陽西沉,顏色卻又不斷變幻,世界宛如陷入了七彩夢幻之境。
科羅拉多高原上的風勢原本就極大,而到了峽穀之中更是變本加厲,氣流以每小時七八十公裏的速度在峽穀中激蕩,發出連串的嗚咽,如鬼哭狼嚎一般,在峽穀中,原本應該俯視著人類的鳥兒現在卻被人類俯視著,它們靈巧的身體在半空之中輕盈地變換著飛行的路線,做出各種各樣人類難以企及的高難度動作。
那輛陪著徐行穿過沙漠的車子靜靜地停在不遠的地方,隨著夕陽西下,一人一車在這片無邊無際的紅土高原上拉出兩條長長的身影,孤單得令人心碎,當血紅的夕陽漸漸暗淡,歸林的飛鳥在金黃的光彩輕盈地飛翔而去,夜幕開始籠罩著這片大地,......
徐行輕輕歎了口氣,這是第一次他為夕陽落下而歎氣,這也許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在這個好在將至的星空亦會是無比美麗,那動人的一幕將會永遠留在他的心底!
許久之後,夜色漸濃,大地重新變得一片昏暗,徐行仰望天際,那裏仍是繁星閃爍,他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一點,......
星光漸漸隱去,留下一片黑色的天空,向東望去,成片的沙漠亦是一片墨色,不知何時,黑暗之中慢慢顯現出一抹金色,就如天地之爐被打開了一縫,露出了一道金色的烈焰,轉眼之後金色又轉紅,紅色之中又摻著紫氣,猶如仙人煉就了靈丹散出的藥氣,五彩之霞俱列於前,這大漠日出之時的雲色變幻之美真是令人意動於中卻無可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