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賓對麵是來自耶魯大學的文森教授,他的專長是心理學,尤其在社會心理構成及引導上頗有建樹,據說此人的學說直接影響了冷戰時期的國家戰略,但由於黨派原因,他被可恥地刻意遺忘了。
“一個群體的情緒值是影響穩定性的重要外因。”錢賓來之前在出租車上惡補了幾篇心理學論述,這有助於他的此次對話。
“不錯。”文森教授小口地呷著咖啡,他的胡子上沾了些咖啡沫,顯得有些滑稽,錢賓下意識地抹了把嘴。
“從你的研究來看,破壞性的情緒到達一定程度反而會促進群體的穩定。”雖然錢賓不是太明白自己說的是什麼,但顯然教授的回應是積極的。
“如果政府的官員都能像你一樣知道我研究的重要性,這世界早就和平統一了。”文森感歎不已。
錢賓滿意地點點頭:“我們都知道那些官僚們會做些什麼,但無論他們想做什麼,能做什麼,都擋不住世界發展的潮流。我今天和你說的話,並不隻是我自己的話,我代表著一個組織,要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你是幾個人在戰鬥?”文森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這個有可能讓談話陷入僵局的問題。
好在錢賓在數了數手指後就報出了數字:“親密戰友有三個,還在不斷增加中。”
“這麼少啊!”文森呆住了,他還以為會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想不到是這麼驚人。
“文森教授,你很失望?”錢賓冷冷地看著他,“你覺得人太少了?”
文森努力地搖搖頭,而錢賓仿佛完全沒有看見。
“如果人多有用的話,我們都應該聽中國人的,但事實是什麼?他在幫我們加工所有的生活用品,玩具、手電、襯衫、毛巾。如果人多有用的話,我們也應該聽印度人的話,但事實是我們安排他們在電腦上編程。如果人多有用的話,我們應該開放移民政策,這樣全世界的人都會來美國,但事實上,我們隻要精英。所以說世界,是屬於少數人的,極少數!你明白了麼?”
文森點點頭,他被錢賓的雄辨折服了,如果當年他也能這麼說話,那諾貝爾獎就不可能落到別人手裏。
“國家的安全需要你進一步的研究結果。”錢賓低下頭,一字一句地說。
文森低下頭看著桌麵,那裏有幾滴咖啡漬,印出了自己的樣子,接著他抬頭看了看:“我不希望你們把研究結果用在破壞性方麵。”
“我們都是愛國者,不對麼?”錢賓很有耐心的樣子,他悠然自得地拿起咖啡喝了口,雖然有些冷了,但他毫不介意。
“我是個和平主義者,愛國主義有時是狹隘的。”文森還是有自己的堅持,他知道自己的研究有可能會導向何方。
“文森教授,我們可以不必討論這個。你的研究需要我們的支持,包括實證。你知道實證是什麼意思麼?”錢賓問道。
“就是在現實中做實驗!”文森答道,“但有些事,因為有著潛在的破壞性,實證工作比較難以進行。”
“放心吧,這個世界是複雜的,也是開放的,我們有很多的可能,實證,社會心理學實證,那一定很有趣。但說實話,你不認為目前的事件很適合開展你的研究麼?”錢賓小聲地提醒著文森教授,但顯然他說中了文森的心思,因為他看到文森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你是指那個?”
“還能有哪個!”錢賓點點頭,用手指彈了彈桌麵。
“明天我將安排你與我們領導會麵,相信你會樂於與他探討更深入的問題,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他喜歡愛國者。”
“是總統麼?”
“差不多!”錢賓得意地回答,“我們屬於最高機密,相信我,如果你不參加這個計劃,在五十到七十年內,你不可能在任何官方報道中知道我們組織的存在。”
“五十到七十年?這個密級很高啊!”
“是很高,你知道有個五十一區麼?”
“UFO?外星人?”
“你隻能猜測,因為檔案要七十年後才解密,全世界都在好奇,都在等待著解開絕密檔案的一刻。我們也是一樣,你要等到七十年後才有可能知道我們的存在,以及我們做了什麼,我們是怎麼樣徹底地改變了世界,改變了曆史。當然,那時候你大概已經死了,或許我也是。”錢賓入神地抬起頭,看著頂上的吊燈,心中激情蕩漾。
“你是說會改變曆史,也會改變世界?”文森小心地問道。
“你聽得沒錯,我是這麼說的。但我不能告訴你太多,要不然我就不得不在這裏就把你滅口。”錢賓警惕地看著四周,一隻手悄悄地插進了衣袋。
“請不要這樣,我對你們沒有威脅,我能發揮作用!”文森聽著錢賓的話,同時看到他把手插進衣袋,少年時看過的無數諜戰片鏡頭瞬間劃過腦海,冰冷黑硬的槍口,帶著火光取走了他的生命,無人關心。
“那就好,我知道我們能達成共識,你知道的。我們需要各種人才,你是重要的一員,就像是事務所的合夥人,當然你不光得提供分析,還得幫助幹點別的事。”錢賓從口袋裏拿出手帕用力擤了擤鼻涕。
文森鬆了口氣,他這時才覺得後背潮了一片,他拍了拍胸口:“我可以當個心理醫生,你知道人們都需要這個。”
“是的,人們都需要,就像神父一樣,人們需要把自己不能對別人說的小秘密說給他們聽,這樣就可以放下包袱輕裝前進。比起樹洞或是地上挖個坑,一個人還能有些互動。但我想要你多做一些事,就是把你所了解的那些小秘密,提供給我。”
“可這是違反醫生條例的,我不能這麼做!”
“文森教授,你不是真正的醫生,你是個研究者,你是我們的人,醫生,隻是你的代號,就像我的代號,冰人,你看,我並不是冰做的,對不對?”錢賓又把手伸進口袋裏。
文森點點頭,盯著那隻手從口袋裏拿出手帕,又重重地擤著鼻涕。
…………........
這裏是紐約郊區,一片樹林邊上有片舊倉庫,雖然離著威克斯鎮還有幾英裏,但從這裏要轉到高速公路上隻要兩分鍾時間,寬闊的地麵,前麵的長馬路邊上連電線杆都沒有,樹都離得遠遠的。
一輛黑色福特車從路口開進了倉庫。
“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選到這樣的地方。”安迪心裏想。
“我們到了。”當駕駛員的是一位褐發濃密,目光銳利的特工,他對安迪說他叫史密斯。
“來吧!”他帶著安迪走下車,穿過前方的一個長走道,在盡頭的一個房間門口停下。盯著門上看了一會兒。安迪覺得那個貓眼後麵說不定就是一個監視器,大概是眼虹膜掃描之類的高級設備。
門開了。兩人走了進去,是一個小房間。兩人站在中間,史密斯說道:“學我的動作。”他平攤開雙臂。安迪覺得應該是在檢查他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危險物品。
難道這裏的人身上不帶槍的麼?這可是太奇怪了。
這裏麵小小的房間看似不起眼,但安迪肯定這裏到處都有監控設備,甚至那個牆,都有可能在背後看來是一大麵透明玻璃。因為這裏是國安局。
911之後,安迪就被抽調到這裏,被歸入到一個叫作A小組的部門中。這是他第一次被帶到這裏。這還沒有幾天功夫,他就有些不適應的感覺了。
掃描之後,史密斯推開牆對麵的一個門,裏麵是一個走道。
如果是闖入的話,這裏大概會是一間儲藏室吧,安迪心想。
一排排單獨隔開的工作室,在這些工作室的中間位置留著一排筆直的通道,通道兩邊的那些工作室沒有裝上木板,所以兩邊的情況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不過也有一些工作室掛著布簾,所以看不到裏麵的情況。幾乎每間工作室裏現在都有人員在忙碌著,電話聲和按動電腦鍵盤聲響成了一片。他和史密斯沿著走道,走了大概一百多米,轉了六次彎,三次左三次右,最後進入一個不大的房間,就像一般的辦公室。
房門之後是一張大的有點誇張的桌子,在桌子上到處都放著一些奇奇怪怪的電子零件,在距離桌子不遠處還擺放著另一張桌子,桌子上除了一台電腦之處就是一些文件了。
“坐吧!”史密斯讓安迪坐在辦公桌對麵。他在辦公桌後坐下,從桌下拿了一個東西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是光盤。
眼前放著一份光盤。安迪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這是什麼?不會是那種絕密的文件,凡是經過手的人都會被自殺吧。
“這裏麵是三千份刺殺方案。”仿佛看出他的心思,特工坐了下來,“目標是總統。”
安迪的心一下抽緊了。
特工微微一笑,說道:“這是由一群充滿想像力的人寫出的方案,我保證沒有另一個想法可以脫離這三千個方案。正是因為有了它,這幾年裏我們才可以保證某人的安全。事實上,有人說那些壞蛋從好萊塢學會了。但我們也沒有閑著。這是每個特勤局特工的教材。”
“但也給我們帶來了一些麻煩。比如說有個方案中寫著,在一些重要的地方提早埋下炸彈,然後引爆。”
安迪吃了一驚。
“這很平常的想法是不是?你一定會這麼想,但如果提早十年二十年呢?炸藥混在磚塊裏,用鋼筋做天線,然後用廣播引爆。”
“我是說,這實在,實在是很有遠見的想法。”
“遠見,嗬嗬,確實是很有遠見。”
“總會有個重要的家夥在某個特定的時候要亮相的,那裏就是墳場。”安迪笑著說,他以為這樣一句話可以讓這房間別那麼冷。
“先生,我不是在開玩笑,你應該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對不起,這地方讓我有些緊張。”安迪嘴角抽動了一下。
“你會習慣的。”特工點點頭,“再比如,這個,由一連串的意外開始,最後一個意外結束,然後大家都會感慨世事無常人命天定。”
“死神來了的劇本。”
“嗯,比那個更有意思得多。但總的來看,美國總統大概是世界上殺手們最願意殺的目標了。”
“我不這麼認為,因為我們有一整套完整的權力交替計劃,死了一個總統也不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