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風波若定(1 / 3)

北國雪原之上,兩根平行的黑線無盡延伸,一列火車呼嘯著穿過漫天風雪,向著遠方馳去。車廂裏,徐行用纖細的手指在窗上畫著有趣的圖案,透過抹開的透明觀察著外麵後退的白色世界,父親帶著微笑看著他。

“爸爸,人都會死的麼?”

“是的。”

“你也會死麼?”

“是的。”

“你不要死好不好?”

“隻要你記得我,我就活著。”爸爸輕輕拍拍徐行的小腦袋。

徐行點點頭,似懂非懂。

…………

1981年1月20日中午,華盛頓。

天空密布鉛雲,地麵落雪成堆,氣溫早已降至冰點。

人們匆匆鑽進熱氣蒸騰的酒吧,先灌杯威士忌暖胃,再叫上一紮啤酒,激動等待著新總統的就職。酒吧的生意很好,隻有很少一些在會在門上畫上異黨派莫入的標誌,大多數還是采取著有錢就賺的務實經營路線。

哥倫比亞電視台正播放著對艾倫.馬克的專訪,身為專欄評論家,他一向詞鋒尖刻,許多人喜歡這種言辭如刀的,麵對著風度翩翩衣冠楚楚的政客們吐出如冰針般的詰問更能激起草民們的認同感,民眾往往隻是在各種媒體上被動地接受著經過修飾後的溫文爾雅的信息,對於那些政客們過往含糊其辭的描述大概能隻能認為這些人是天生為民眾謀求利益的大公無私者,光彩照人的簡曆配上仿佛整過容的相貌幾乎就是為了成為一個國家領袖而捏出來的橡皮泥塑。

如果這時能有一些醜陋的負麵形象被揭露出來顯然是極受歡迎的,受到國家憲法保護的國民知情權常常被利用成每次大選年時最為歡快的潑水節,隻是桶裏裝著的都是從這些家夥生活下水道裏舀出來的臭不可聞的髒水,不奇怪的是政客們身後的支持者都把拉攏或是親自掌握信息的發布權作為最為可靠的工具,一麵使用合法的手段進行著隔空攻擊,一麵尋找著足量的彈藥,這些彈藥往往在掌握國家黑暗權力的機構裏相當充足。

就像是馬克吐溫的小說裏說的那種情形下,每個候選人在這段過程中的形象都幾起幾落,塗黑潑墨成了世界上幾乎最卑劣的人,但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如果非得在這一群人渣裏選一個總統的話,那看得順眼還是比較重要的,反正有著國父親手打造的三權分立的國體,就算是一隻猴子,學會很好地握手微笑地拍照大概也能安全地管理這個國家吧。

“高興的人遠比失望者多得多,這很罕見,卻是事實。而可以預見的是,美利堅列車將靠右行駛……”

酒吧角落,一群青年中突然傳出一個聲音:“放屁,他們統計了多少?一萬還是一百萬?這國家可有兩億人!別以為可以隨意代表我們!”

“就是!”

“說得對!”

“為什麼不放點音樂呢?”

“那你們又能代表我們麼?為什麼不回家去,這樣你們想看什麼就看什麼,不會打擾別人!”這是吧台前發出的一個聲音。

“這些年青人……”

“那位的支持者!”

“哦!”

“顯然接受失敗是困難的。”

“誰不是呢!”

青年的話猶如往濃硫酸中加了一滴水,讓這個小小空間的氣氛沸騰了,但無論如何,那群青年並沒有離開,畢竟,這是個重要時刻,美國會有多大的改變呢?誰都很好奇,聽聽那個人會怎麼說吧!

二戰之後,用於支持與社會主義陣營對抗的投入消耗了大量的社會資源,除了重建歐洲經濟,發展太空科技,登上月球插上了自己的國旗,甚至還花了無數的錢去支持每個國家的反對派勢力,然而卻看不到對麵的對手有任何崩潰的跡像,有些傳聞說那些國家的老百姓每個月最大的滿足就是能填飽肚子,但就算是這樣,對手巨大的體量也總是成為美國人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更何況,一個衣食無憂的對手與充滿精神力量的對手兩者間後者應該更可怕些,就像無所可失的那些人們常常會以拉著世界一起毀滅為最大樂趣。

報紙上也有些描述東德蘇聯生活的自述性文章,都是那些流亡者提供而來,在這裏,遠離歐洲的新世界人民也隻是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那些在主義戰場前線的同胞,不同於對手想解放全世界的激烈主張,美國隻是想要獲得自己的國家利益,市場和資源,進而得到在全世界都有的超國民待遇,這比起什麼主義顯然更貼近生活。

........

從賓西法尼亞街1600號到國會山,短短的距離,處處警戒森嚴,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士兵和警察已經布滿了城市的角落。長長的總統車隊在嚴密守衛下開向國會山,準備進行就職大典。

........

華盛頓郊外,一輛黑色雪佛蘭正向金水穀地急馳。與喧囂的城裏不同比,這兒顯得異常安靜,道路兩邊是濃密的鬆林,風吹過時,大團落雪不時灑落車頂,發出撲撲的聲響。

車後座上是一個金發青年,身形削瘦,淺灰色西裝配著暗灰條紋領帶,領夾是金色的,或許是純金的,可能性很大。他相貌英挺,眉眼間滿是倨傲,嘴角卻掛著一絲微笑,靜靜地看著前方,手中卻緊緊抓著一個黑色公文包。

柏油路被一扇巨大的黑色鐵門分隔成成兩段,車子緩緩停下,一個攝像頭伸了過來,對著車裏照了一會兒,門緩緩打開,門後仍是長長的柏油路麵,與門外不同,路麵上的冰雪好像被仔細地清理過。

雪佛蘭向前開去,繞過一片被雪色淹沒的草地、湖泊和楓林,停在了道路盡頭的白色別墅前。

青年下車,深深吸了冰冷的空氣,快步走上台階。

門打開了,他走了進去,濃濃的暖意立刻融去了他身上的幾點雪花,並在他身邊罩上一層水霧。

“主人在等你。”麵色陰冷的男管家接去了他的外套。

青年沿著旋轉的樓梯走上樓,對牆上掛的名畫視若無睹。

二樓的書房相當大,巨大的書架擺滿了厚重的硬皮書,沒有開燈,壁爐裏燃著成塊的山櫸,火光時明時暗,照出忽錯迷離的光影,空氣中散發著哈瓦那煙草的濃香,掩去了淡淡的櫸木香氣。

屋角的彩電正直播就職儀式,正對著電視是一張老式沙發。

一個銀發微亂的老者身著金色睡衣,斜身靠在沙發裏,麵無表情地盯著電視,手中的煙鬥閃著微弱的紅光。

門被推開了,青年走了進來,他看了看電視,儀式還沒有開始。

“時間正好!”他微微一笑,走到老者身前,躬身道,“一切順利!”

“坐吧”老人含糊不清地回答。

........

國會西大廳外安靜異常,時間仿佛停下腳步,人們屏息等候。

“我謹莊嚴宣誓,我決心維護和捍衛合眾國憲法,防止被國內外一切敵人侵犯。我將忠於憲法,恪守不渝。我自願承擔這項義務,毫無保留之意,也決無推委之心。我必忠勤盡責,為執行我即將承擔的職務到任視事。願上帝助我!”

在閃光燈中,喬治.布什緩步走到一旁,麵色沉靜,他的時刻已經過去,人總該知道自己何時扮演什麼角色。

羅納德.裏根微微一笑,整了整衣角,緩步上前。

台下的卡特臉上掛著辛酸的笑容,失敗者必需參加的勝利者加冕,確有些殘忍。

裏根走到台中,在大法官前停下。

“我謹莊嚴宣誓,我必忠實執行合眾國總統職務,竭盡全力,恪守、維護和捍衛合眾國憲法!”

麵對著聯邦大法官,裏根右手按著古老聖經,左掌朝前,麵色莊嚴。

誓詞並不長,這三十五個字兩百多年從沒改變,改變的隻是人,另外,它比副總統誓詞短得多,但看起來布什並不太在意,他在正式的權力序列中是總統的備胎,如果不能帶著陰暗的思想讓總統出點意外,他大多數的時間就隻能遠離總統的光芒,躲在另一個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