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王家一家子在主屋吃晚飯,說是晚飯其實就一天兩頓的粗食雜糧外加一些野菜煮成一鍋糊糊。王招娣幾個女娃和李氏、大伯娘周氏、二伯娘秋氏照例被趕到灶房,張氏一直認為隻有男娃才有資格上桌,連媳婦也不行孫女更別提了。
飯食份例都是張氏分好的,夠不夠也不能再添一份,王招娣仍舊是最少的那一份,就一半碗的湯水糊糊。
王招娣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平時大伯娘還稍微好一些,二伯娘則是沒事找事總要刺幾句,王葉兒和王草兒受了大人的影響一直把她當要飯的花子一般,總是要給幾個白眼才舒心爽氣……但今天誰都沒有開口,隻悶著頭吃糊糊。
垂下眸子,王招娣看了一眼娘,李氏顯然也有些不安。
主屋傳來張氏的哭聲和罵聲,還有王福全木訥的討饒,王招娣突然覺得很累,也穿越來後第一次平靜的心掀起了苦澀的波瀾。
她感到了惶恐。
半夜,張氏的屋子還有昏黃搖曳豆大的油燈燈光,已是秋季夜晚格外冷,王招娣裹著破棉襖子閉著眼睛,秸稈堆出的草屋子風吹得嘩嘩響,稻和編的簾子擋不住風,灌進一股股冷風。
沙沙腳步聲悄悄邁了進來,偷兒一般,白日穿的那件破襖子被她枕在頭下,一隻手輕輕的慢慢的拖了過去,在那襖子裏摸索。
有襖子裏銅板碰撞的悶聲,接著就是長久的寂靜。許久,銅板的聲音再度輕輕響起,來人的手似乎在顫抖,銅板碰撞的聲音稍大了一些,一把又一把。
王招娣轉過身直直望去,一雙眼睛在漏風的茅屋中格外黑亮。
李氏呆呆僵在哪裏,還保持著掏銅板的姿勢,貓著腰,彎著腿,手裏抓著一把銅板,看上去十分滑稽。
兩雙眼睛在昏暗的夜色下對視,王招娣黑亮的眼睛平靜得如一潭死水,眨也不眨。李氏的眼裏慢慢湧出了淚水,一臉悲苦。
王招娣默默閉上眼,轉身朝裏,將破棉襖子蓋在了頭上。
又是長久的沉默,這次很久很久,銅板聲再度響起,接著腳步聲離開了草棚子,那腳步聲消失在爹娘的土屋,然後吱呀一聲,新的腳步聲踱進張氏的木屋。
緩慢的爬起身,王招娣默默無語拖過自己的襖子,手探了進去,摸到大概七八枚銅錢。
七八枚,所謂的賣野菜得的一百八十三文,隻剩七八文……
娘啊,你就給我剩七八文呐!七八文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