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七萬大軍,終於從那條崎嶇的捷徑中走完了,不遠處就可以望見那巍峨的洛陽城,曾經代表大商萬裏河山的社稷如今卻顯得那般的陰沉。
楊曠也就是遙遙的望了眼,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在洛陽東邊的山脈中,難民們自己倒騰出來的捷徑也就隻能到這為止了,他們可以現在就進攻,但是根據聶辰席的分析來看,長時間的行軍人困馬乏,不休整難免無法發揮出真正的爆發力,所以還是休整一天等明日清晨進攻最為妥當。
軍隊就地紮營,隱藏在山脈中,無法讓洛陽的軍隊發現,而此刻的楊曠坐在石頭上,與張奕之就這麼安靜的遠望著洛陽城,一言不發。
二人都心知肚明,城內有五萬精兵,留守京城的軍隊雖然常年不征戰,但是裝備確實最為精良的,甚至超過了龔起的軍隊,即便他們戰力不足,依然能夠憑借城池和裝備占據極大的優勢,要想攻陷,太難了。
這場戰役本來就沒有勝負已定的結論,戰爭就是賭博,兵法和計謀不過是賭徒擅長的賭術而已,無非是增加自己的勝算,並不能保證取勝,除非你是古勁鬆,否則就不可能百戰百勝。
“兗州的軍隊,發兵了嗎?”楊曠終於開口了。
“在得到主公的承諾後,估計現在就已經快要到了。”張奕之淡淡的回答著。
楊曠點點頭,道:“你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上次你來的時候,可有感覺到與此時的不同?”
“屬下上次前來,是為了和平,這次是為了戰爭,自然會有所不同。”
“少來了吧,還和平,你跟龔起那個時候眼中哪有和平。”楊曠不以為意道:“不過你好歹說對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現在洛陽不是個好地方。”
“主公得天獨厚,定能攻克洛陽。”
“這種話就不需要說了吧,搞得跟哄我一樣。”楊曠苦笑著搖頭道:“話說回來,我還從來沒有領教過王叔的實力,聽說他年輕的時候也曾征戰沙場,還獲得過很高的評價和功績,我還聽說他隻差一步就能位列名將,隻不過是因為父皇額原因才交托了兵權,不再征戰。”
張奕之不了解有關上一個時代的人,但是他卻能肯定一點:“楊滸此人要說本事肯定是有的,但就算是再有天賦的,長久沒有對手和經驗,也會慢慢的生疏,主公不要把他想的太厲害,免得幹擾自己的情緒。”
楊曠看了眼他道:“這話說的有道理,說到我心裏去了,隻是我心中還有一份牽掛,那就是宮內的人,那裏有我的親人,也有我的人。”
“主公有牽掛,實屬常理人情,但是屬下還是想多嘴一句...”
“不必多嘴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還不是那套說辭,我都快聽吐了。”楊曠指著遠處的洛陽城道:“你可知現在洛陽的人飽受煎熬,我的朋友親信親人都在艱難之中,說不定我們晚一刻就會有更多的人死去,你體會的了我心中那種焦急嗎?”
“屬下,體會不到。”張奕之如實回答道。
“是啊,你怎麼體會得到呢?”楊曠自嘲了一聲。
“但是,”張奕之接著話道:“屬下體會過那種心情,大師兄還在的時候,我也在為他擔心,屬下明明知道麵臨大師兄的是內憂外患,屬下卻無能為力。”
楊曠頓了頓,心中為之一震,看來每個人心中都缺少不了傷痛和疤痕,他心中的疤痕又何嚐不是別人的疤痕呢?他擔心的是宮內的父皇,擔心的是獨自苦苦支撐的辰龍,但他也無能為力,隻能盡他所能的去補救。
天意往往就是這樣,每個人都做出了選擇,冥冥之中牽動著整個天下的變化,有人或死的卑微,也有人死的轟動,但他們的死都會改變很多的局麵,無論大小人物,都在這天下中付出了自己的價值。
“奕之,我問你,若是給你選擇,一個是救龔起,一個是救天下,你怎麼選?”楊曠問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張奕之冷漠道:“若是之前,屬下可能會選擇大師兄,但是現在,屬下會選擇天下,若是這個天下都不能令大師兄滿意的話,那麼就算大師兄活著也是痛苦的。”
楊曠沒想到他回答的這麼快,卻也從中得到了對方的想法,一個問題一萬個人便有很多一萬個答案,就算有答案相似的,可心思又不一樣,目的也不一樣。
“主公不是在猶豫,而是在迷茫,主公慢慢的看清了人心,卻無法操控人心,這就是這份能力的代價。”
楊曠的視線銳利的刺向了張奕之,後者卻波瀾不驚,泰然自若,他收回了視線,歎息道:“你是師兄弟中眼睛最亮的,也是最聰明的,就這麼被一個目的困擾真的好嗎?”
“值不值得,那就是屬下自己的事了。”張奕之回答道:“如果人活著沒有目標,還不如死了,屬下若是不抱著複仇的目的,哪裏能夠繼續活下去,怕是連勇氣也沒有了。”
“那麼我呢?我的目的又怎麼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