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說老板，不管是要打敗那群家夥也好，還是要奪取紫晶也好，首先我們得找到路啊……”通訊頻道裏傳來蘇生有些鬱悶的聲音。
在仔細觀察了這片被清道夫戰術炸成火海的環形廣場之後，就連李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雖然心狠手辣，但這個戰術卻確實很有效：爆炸形成的火海完全堵死了環形廣場後麵通往死堡深處的道路，隻給他們留下兩個選擇：在原地等待火勢變小，或者冒險穿過火海。
“這片環形廣場上的可燃物不少，再加上那些被困在火海裏的鐵蜘蛛腹部的彈藥庫被點燃之後的二次爆炸。如果等到火勢變小我們再穿過這片廣場，前麵那支隊伍恐怕早就拿到紫晶，走出死堡了。”李靖摸著下巴說道。
“那冒險闖過去試試？這火勢雖大，咱們的機甲卻也沒那麼脆！”蘇生試探著問道。
“嗬嗬，這片火海硬是要闖也不是闖不過去，但我們身上所有的彈藥都要留在這裏了，否則咱們的下場就跟那幾台被燒到彈藥庫的鐵蜘蛛一樣，”李靖接著說道，“更何況任何機甲的外殼哪怕再耐高溫，在這布滿爆炸物的火海裏麵溜達一圈，對機甲性能多少會造成損耗。沒遇見敵人，先自損機甲，到時候真的跟對方遇上了，還打不打了？”
“原地等待，勢必追不上對方；但如果硬闖，就要自損戰力……對方留給我們的這兩個選項，無論我們選哪個，都是對方有利可圖。”李靖眯起眼睛，“看來對方的意思，留下這些清道夫也是給我們一個警告，要我們知難而退啊……”
“等等，”一直沉默著的沐雲突然開口說道，“有沒有可能存在第三個選項？”
“比如說……一條就連對方也沒有發現的暗道？”
“這個，可能性不大吧。”李靖說道，“前麵那支隊伍對於死堡的內部結構熟悉程度顯然遠高於我們，甚至手裏可能有死堡的地圖，隻可能存在我們沒有發現的暗道，不太可能存在對方不知道的暗道。”
“或許在他們引爆這群清道夫身上的炸彈之前，情況就如你所說的那樣，但是現在卻未必……”沐雲思索著，不待李靖發問，先拋出了他一直以來的疑問，“你們不覺得，這個死堡……有點太小了嗎？”
小，對於死堡來說，聽起來不像是一個恰當的形容。畢竟沐雲等人剛剛進入死堡的時候，還為那可以容兩架二十噸級機甲並肩通過的宏偉大道和那些高聳的巨柱而感到震撼。死堡內的主通道，也全部都是設計成可以讓四十噸級的特種機甲毫無障礙地通過的高大尺度。
鑒於機械文明時代尚有充裕的紫晶能源，那個時代的機甲噸位也比現在大陸上的機甲噸位來得高，這種巍峨高大的建築設計也是有著實用價值的。就像他們眼前的這片燃燒成火海的環形廣場，其寬廣程度足以作為四十噸級特種機甲的校練場。
但，死堡的建築尺度，對於沐雲與李靖這樣駕駛著如今大陸上最常見的二十噸級機甲的騎士來說算得上龐大恢宏，對於機械文明時代中的堪比四十噸級特種機甲噸位的古代機甲來說也算得上大小正好，但對於動輒上千噸的古代晶獸來說，死堡，確實是太小了……
“確實，就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死堡的規模，不像有可以馴養晶獸的地方……”李靖是何等聰明之人，沐雲就這麼一問，他就立刻反應過來問題的關鍵所在，說道，“更何況東林大陸並不產晶獸，這死堡裏所馴養的晶獸，應該是由他處運送來的。但從我們之前進入死堡的甬道來看，它的尺度連幼年晶獸也無法通過。也就是說，勢必還有另一條可以進入死堡的通道，其大小是可以容晶獸通過的，而我們現在還沒有發現——”
“或者說，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死堡，隻是死堡的一部分，是供人和機甲活動的區域，”李靖接著說道，“而真正的死堡，也就是馴養晶獸的部分，另有所在。”
“至於真正的死堡到底在哪裏……”李靖說著，卻是故意讓戰甲無名對著沐雲的方向轉過身來，雙手抱胸，揚起下巴點了點自己眼前的地麵，說道，“我嚴重懷疑，就在我們的腳下！”
“呃，老板，你是說真正的死堡，是在我們的腳下？”沐雲還來不及說話，就聽蘇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說道，“也就是說，真正的死堡，是在這個地下的死堡的地下？”
“嗬嗬，很難理解嗎？”李靖說道，“我們所在的這個區域，千年之前原本就是地上建築啊。隻不過我們的祖先為了掩埋千年戰爭的遺跡，這才人為改造地勢，硬是把它埋藏在荊棘海之下。至於分為地上和地下兩部分的城堡建築，在盤古大陸上也並不少見吧。”
“我相信就在我們目前所在的這個區域內，應該有一條路通往地下建築部分，也就是千年前的人們馴養晶獸的地方。前麵那支隊伍如果手裏有死堡的地圖的話，想必已經找到了這條地下通道。”李靖說著，頓了一頓，話鋒突然一轉，“——但是，如果我們能找到一個捷徑，設法直接進入地下建築部分的話，卻未必會落後於他們！”
“捷徑？”沐雲已經知道了李靖要說的是什麼，蘇生卻仍然是一頭霧水，“前麵都已經沒有路了，哪裏來的捷徑？難道我們要走回頭路，回到死堡外麵去找那條直接進入地下建築的甬道嗎？那麼多年過去了，那條路應該早就被地下水淹沒或者早就塌方了吧！”
“嗬嗬，捷徑在哪裏，那就要問你眼前的這個人了。”李靖說著，操縱著戰甲無名抬起手指，卻是指向了沐雲的方向，“你剛才提出那個問題，應該是已經有所發現了吧，小子，接下來就交給你表現了，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嗯。”沐雲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內心卻是在腹誹：我就想裝一下逼，誰知道剛剛提出了這麼一個假設，你就洋洋灑灑說了那麼大一通，把原本屬於我的台詞全都給說完了，我還有什麼可以表現的啊！
曾經有一個裝逼的機會放在自己的麵前，但是自己卻沒有好好珍惜……此刻沐雲的內心是怨念的。但是轉念一想：自己隻是拋出了這麼一個問題，李靖卻能就此作出這樣一番縝密的推論，甚至直接點破了自己的發現，薑不愧還是老的辣啊！看來自己還是太嫩了。
想通了這一點，沐雲也收起了原本想要賣弄一番自己的發現的心情，老老實實地說道：“在那些清道夫身上的炸藥包全部引爆之前，環形廣場上共有十台鐵蜘蛛。其中兩台鐵蜘蛛已經被炸毀，此後清道夫的炸藥包被引爆，剩餘的鐵蜘蛛也接連被炸毀，但我剛才清點了一下，火海之中，卻隻剩下九台鐵蜘蛛的殘骸——其中一台鐵蜘蛛，居然憑空消失了！”
“哦？”李靖眯起眼睛，“那台鐵蜘蛛原本的位置是在哪裏？”
“三點鍾方向，距離我們大概五十步。”沐雲異常清晰地回答道。
鐵蜘蛛的體型碩大，接近於四十噸級的特種機甲，因此縱使隻剩殘骸，在火海中也是相當醒目。但要記住爆炸之前所有鐵蜘蛛的位置，卻也虧得是沐雲當時一心想要靠一人之力去牽製所有鐵蜘蛛，為那些清道夫爭取一線生機，這才會把每一台鐵蜘蛛的位置都記得如此清晰——也正因為此前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鐵蜘蛛身上，才會沒有發現那些清道夫身上的炸藥包都被設了定時引爆。
“那裏嗎……”李靖的目光轉向沐雲所指之處，卻見那個地方雖然也是淹沒在火海之中，但與環形廣場的其他幾處相比，火勢並不算大。隻是隔著衝天火光，想要看清那台鐵蜘蛛消失之處究竟有何蹊蹺，卻也頗為困難。
“嗯，”沐雲點了點頭，“那裏的火勢比其他幾處有鐵蜘蛛殘骸的地方要小，因此可以判斷那台鐵蜘蛛是在彈藥庫被引爆前就已經從地麵上消失了。我猜想應該是清道夫身上的炸彈引爆之後，引發的連環爆炸將環形廣場的地麵承重結構震鬆了，外加鐵蜘蛛本身的噸位造成了地麵塌陷，那台消失的鐵蜘蛛就是直接落入了死堡的地下建築部分——”
“所以——那裏，應該就是通往死堡地下建築部分的捷徑！”
“應該就是這麼回事了。”李靖在心裏默默計算了一遍，也對沐雲的結論表示同意，“那裏的火勢不大，硬闖過去也不會對機甲造成多少損耗，隻是那台鐵蜘蛛的彈藥庫沒有被引爆，很可能會在地下埋伏，到時候千萬要提高警惕——這次的凶險不在地麵上，而是在我們進入地下的一瞬間！
“好了，小子們，正所謂富貴險中求，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這就上吧！”
沐雲正在好端端地走著路，聽到李靖的這一句話，卻是在機甲裏麵一個踉蹌，心想李靖這個人啊，還真是……
穿過燃燒的火焰，進入死堡地下的一瞬間，沐雲感到自己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地麵明亮的火光與地下的黑暗造成的反差令他一時之間什麼也看不見，隻覺得自己剛才落地的受身動作似乎拌到了什麼東西，戰甲西風瞬間失去平衡，熱能軍刀脫手而出，不知落在何處。緊接著身邊一陣勁風掃過，沐雲本能地揮拳而出，卻聽到通訊頻道裏傳來李靖的聲音，“是我！”
沐雲硬生生地收住拳頭，隻見李靖的戰甲無名也從那鐵蜘蛛砸開的窟窿中跳了下來，卻是就地一滾，這才穩住身形，操作機甲起身。
見到李靖這異常難看的動作，沐雲卻是不由得在心中叫了個好：顯然李靖也跟他一樣，剛剛進入地下的一瞬間什麼也看不見。但比起沐雲剛才硬生生地摸黑操作，李靖的經驗顯然更為豐富，這個就地一滾，不但避免了像沐雲那般因為撞上地麵的障礙物而失去平衡，更有利於防止落地之處有人偷襲——也多虧了李靖那麼極為難看的一滾，不然沐雲剛才一拳就要招呼到戰甲無名的身上去了。
“小心埋伏！”黑暗中傳來電流的嘶響，仿佛有什麼龐大的發動機正在啟動。李靖與沐雲的兩台機甲立刻形成背靠背的防禦姿態。卻見隨著一聲輕響，一束明亮的白光從他們的頭頂上方灑落！緊接著在他們周圍，一束束白光接連亮起——
“這是……自動感應照明係統？”沐雲的心中一陣驚喜：顯然前麵那支隊伍還沒有經過這裏，所以這裏的自動感應照明係統沒有遭到破壞。就如他們此前在死堡的地麵建築中所見的那樣，這裏的空地上按照環狀排布著一根根巨大的石柱，照明係統的光源就安裝在石柱的頂端。
此刻，沐雲與李靖的兩台零式機甲，就仿佛落入黑暗中的兩顆小石子，以他們為中心，蕩漾出一圈圈光束的漣漪，也照出了死堡地下世界的真正麵目！
“這裏好大啊！”蘇生睜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驚叫出聲。同樣呈環裝排布的高大石柱，與此前他們在死堡地麵建築中所見的形式完全相同，隻是少了雕琢的花紋圖案，顯得更為粗獷。而感應燈光的擴散，卻始終沒有盡頭，更顯得這片黑暗的地下空間仿佛無邊無垠！
在白色光束的照耀之下，沐雲也看清了，剛從差點將他絆倒在地的，是一具式樣古樸的機甲殘骸。而此刻被戰甲西風踩在腳下的，卻是一具鐵蜘蛛的殘骸。從那鏽跡斑斑的扭曲炮口來看，顯然不是之前從地麵上掉下來的那一具。看那鐵蜘蛛的螯肢仍然死死地夾住之前將沐雲絆倒的那台古樸機甲，似乎兩者是在激戰之中同歸於盡。
而隨著燈光照亮的範圍逐漸擴散，沐雲放眼望去，心中卻是越發驚駭：隻見從戰甲西風此刻所佇立的腳下，一直到燈光消失的地方，這方圓百裏目之所及之處，竟都是各種各樣的古代機甲與機械生物鏽跡斑斑的殘骸！看著這些殘缺的機體，破碎到幾乎辨認不出型號的機甲，沐雲仿佛可以看到千年之前的那場大戰，熊熊火光之中，人類騎士與王者軍團的機械生物之間不死不休的慘烈搏殺……
“原來，這裏才是真正的古戰場遺跡！”沐雲不由得感慨道。心想難怪從那甬道進入死堡之後，他們看到的機甲與機械生物的殘骸雖然數量不少，但怎麼也不像是一場戰爭造成的傷亡規模，卻不知原來真正的古戰場是在死堡的地下。
這裏正是馴養晶獸的所在，為了奪取紫晶，控製機甲的能源，王者軍團向死堡發起攻擊，首先選擇從地下突破奇襲，而人類騎士且戰且退，最終將王者軍團引到此處，進行包圍埋伏，雙方在此決一勝負……
沐雲正在腦補著千年之前的那場戰爭，卻聽蘇生小聲嘀咕著，“奇怪……”
“哪裏奇怪了？”沐雲環顧著四周問道。
“這裏的一切都很奇怪啊。”蘇生說道，“傳說中的千年戰爭，是人類祖先與不朽之王所率領的王者軍團的戰爭吧，所謂的王者軍團，也就是不朽之王所操控的機械生物吧？”
“應該是這樣吧？”沐雲皺起眉頭，卻不明白蘇生為什麼要問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
“你看那裏——”根據蘇生給出的坐標，沐雲讓戰甲西風轉過頭去，頓時明白了蘇生為什麼覺得奇怪了——那是兩具纏鬥在一起同歸於盡的人類機甲！
隻見那台黑色機甲的手部完全嵌入了另一台紅色機甲的駕駛艙內，而紅色機甲手中的軍刀則一刀劈開了黑色機甲的胸甲。兩台機甲中的騎士都已經死亡，但機甲本身卻仍然屹立不倒，保持著不死不休的姿勢，就這樣對峙了千年時光。
注意到這兩具奇特的機甲之後，沐雲再放眼望去，發現在這片古戰場倒下的殘骸之中，竟有不少是數台機甲倒在一起的。沐雲原本以為這些是並肩作戰的人類騎士，但仔細去看那些機甲身上的傷痕，卻更像是倒在他們身邊的人類機甲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