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最真的愛
隻是沸騰的血液 難以靜止
隻是旋轉的日子
從此變得—— 豐滿而溫馨
開始,曾憲梓就讀的中學是梅縣的水白中學,這時候他正處於貪玩好動的年齡,特別是當了幾年的小農民,除了幹農活之外,精力充沛的他和幾個小夥伴組成了一支小小足球隊,每天的球也是踢得昏天黑地的。
現在一下子改變那種自由自在的日子,重新過一種安安靜靜的學子生活,這就使得曾憲梓很不適應。
上了幾天課之後,曾憲梓就完全無心上學。充滿魅力的球場對他的吸引力非常大,特別是他的那些球友們,不斷地向他發出熱情洋溢的邀請,憋不住球癮的曾憲梓開始一次又一次地逃學了。
由於他常常打球打到天黑才記得回家,甚至有時候連掩人耳目的書包都忘了帶去學堂。母親終於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了。
於是她便檢查兒子忘在家裏的書包,當她奇怪地發現兒子嶄新的課本和一個字都沒有寫的作業本時,母親恍然大悟地想到,她的兒子、她的望子成龍的希望,居然逃學了。母親氣得十分厲害,甚至丟下地裏的農活,她靜靜地守在家裏,等著玩到天黑才舍得回家的兒子。
曾憲梓一回家就看見母親黑沉沉的臉色,知道母親發現了他逃學的秘密。所以當母親問他到底幹什麼去了的時候,曾憲梓不敢說謊,隻好老老實實地告訴母親:“打球去了。”
“你居然不上學,跑去打球?”母親氣得直哭,這一夜,她改變了幾年前給兒子許下的“再也不打他”的諾言,流著傷心的眼淚,將曾憲梓狠狠地打了一頓。
這一次,曾憲梓沒有逃跑,也沒有躲避,他知道自己錯了,他從來沒有看見母親如此傷心過,更沒有被母親如此狠命地打過,他很後悔自己實在是太貪玩了,就連忙告訴母親:“媽媽,我知錯了,媽媽你不要生氣,我再也不敢了。”
這期間,珊全村土地改革的工作也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工作隊員們常常將外麵世界的一些新鮮事講給曾憲梓聽。告訴他趁年輕應該以學習為主,運動為輔,沒有一定的文化知識就是有天大的抱負也無濟於事等等,給了曾憲梓很大的啟發。
不久,南方大學來梅縣招生,向往到大的天地去學習、爭取為國家幹一番事業的曾憲梓,滿懷信心地和幾個同學一起報名,參加大學考試。當他打開考試試卷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知識貧乏到什麼樣的程度,他幾乎連試卷的題目都看不懂,更不要說答題這一次考試,他非常不幸,成了一名交白卷的學生。但他非常地幸運,調皮搗蛋的他總算知道“苦海無邊,學習是岸”的道理了。
那一天,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裏,很認真地告訴母親:“媽媽,我要重新上學,我要好好讀書”曾憲梓就是這樣,一旦知道某些事情對他來說,是既重要又必要的,他就會用一種最強烈的投入精神去努力。打球是這樣,做農活是這樣,讀書更是這樣。
曾憲梓整整一個夏天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這一年的秋天,他終於以優異的成績考入梅縣的重點中學——東山中學。
十六歲的曾憲梓已經長成一個體魄健壯、豪氣逼人的大小夥於了,十六歲才讀初中一年級的他,一上學就被班主任委任為全班五十多名同學的班主席。老師希望他起到帶頭作用,努力讀書,努力配合好班主任的一切工作。曾憲梓覺得心裏很開心,於得也特別起勁。
班主任老師非常信任他,班上的同學也十分擁護他,於是開學伊始分配同學們的座位的重任,便落在他的肩上:“曾憲梓,來,你來把座位編好。”
堅持一個原則:成績好的同學與成績不好同學坐在一起,矮的同學坐在前麵,高的同學坐在後麵,調皮的學生和性情比較純靜的學生編在一起。
全班一共有十名女同學,其中最漂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名叫黃麗群的同學。曾憲梓的一絲私心不禁油然而生,心想:既然是自己作主編座位,自己要編一個比較漂亮的女同學坐在一起,就算有一點私心也是理所當然的,也不會過分吧。於是就真的編黃麗群的座位與自己在一起。
曾憲梓做是這樣做,但對外還是找了一個比較合理的理由:我的成績好,她的成績不好;我比較調皮,她比較純靜;我的個子比較高,她的個子也比較高之類等等。
能夠與最漂亮、最純靜且在年齡上剛好比自己小三歲的黃麗群坐在一起,曾憲梓的心情既開心又得意。但這時候必須承認,曾憲梓隻是喜歡美麗動人的黃麗群,暫時還沒有發展到愛情的程度。
直到後來有一天發生了最動人的一幕,而且這一幕至今仍深深地印烙在曾憲梓的心靈深處,使得年輕的、熱血沸騰的曾憲梓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是在有意無意地愛了。
那是一個夏日的上午,十一點鍾的陽光既明媚又燦爛,在老師的帶領下,全班同學到學校門口的小河邊遊泳。
遊了一會兒之後,可能是黃麗群的頭發被河水浸濕,於是她就站在水中,將結成辮子的頭發散開,並揚起頭將滴著水珠的一頭鳥黑的長發迎風一甩……這時候,清澤的河水隻是覆蓋她的足踝,在明麗的陽光下,黃麗群一身雪白的肌膚宛若一塊造型別致、晶瑩奪目的漢白玉,烏黑的長發迎風揚起,撒落一串串珍珠般的水滴……就在這一刹那,曾憲梓的視線無意中攝取了這幅極富動感、明豔照人的圖畫。
此時此刻的他,猶如被“雷擊”一樣的震懾了,隻感到心底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在油然而生,似乎人世間的那一根最神秘、最悠揚、最撩人心魄的,甚至在這之前自己都不曾知道的情弦,就在這激動人心的一瞬間被無可躲避地觸撥開了。
從此之後,一種渴望看見她的衝動使得曾憲梓的目光常常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地追隨著黃麗群的蹤影。
這一切的一切,蒙在鼓裏的黃麗群並不知道,雖然她也處在情竇初開的少女時期,但天性矜持的她常常對於周圍發生的一切,特別是曾憲梓鼓足勇氣之後才投過來的熱辣辣的目光顯得過於無動於衷。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年輕氣傲的曾憲梓“恨”得牙咬咬,也隻能是忍氣吞聲、無可奈何的了。
初戀時期的愛情,始終是盲目和撲朔迷離的。更何況生性調皮搗蛋、詭計多端的曾憲梓。雖然,他們男同學之間互相以花名相稱,而且他自己就榮獲“老鬼”的光榮稱號。
但這些天生就愛使壞的男孩子,決不會將這種遊戲隻限於自身的發展。過了不久,曾憲梓果然和幾個關係比較要好的男同學在一起,開始按照班上女同學的特征,給她們取花名。而且這些花名的字眼,實在是應了俗語所說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的特點。
諸如:“冬瓜”、“白菜”,“母夜叉”、“鋼筆頭”之類的名稱,一個一個地丟在班上的女同學身上,甚至連美麗的,“校花”黃麗群也不能幸免。
曾憲梓親自給她取了一個花名為“番婆”(客家方言,意思為“外國女人”),理由是皮膚雪白、高鼻於,凹眼睛的黃麗群長得不像中國人,說她是一個外國女人更合適。
而且曾憲梓和一些調皮的男同學一起在她的長辮子上係上小草,小紙片,或者將鉛筆插在她的辮子上等等,目的可能是希望引起黃麗群的注意,不過曾憲梓自己卻是碰都不敢碰她一下,雖然兩入坐在一起,自然而然的有兩支胳膊無意中碰在一起的時候,但每次曾憲梓都像觸了電般地躲開了。
和曾憲梓一樣,身為客家人、出身在梅縣的黃麗群,也是一個非常苦命的孩子。
黃麗群的外祖父、外祖母以前都在印尼做生意,她的母親是在印尼出生的,而且據說有外國血統,所以到了黃麗群這一代,她的外表長得就不太像客家人。但她的父親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客家人。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父親便和村裏其他的男人一起“過番”去了印尼,家裏麵隻剩下母親帶著年幼的黃麗群和黃麗群的弟弟以及尚未出世的妹妹。由於母親拖兒帶女、操持家業實在是大不容易,就將妹妹送給了黃麗群的一個遠房的表姨。
那時候,家裏的生活非常艱苦,除了從南洋回來發了一點小財的外祖父偶爾有一些接濟外,主要也靠母親辛苦的勞作。
解放初期,父親從南洋返回家鄉梅縣。沒有錢、沒有任何財物,就像曾憲梓的父親一樣,隻是帶了一身病回來了。過了一年多,黃麗群的父親由於無錢買藥,也無藥可醫,就撇下一家老小,無可奈何地離開了人世。
盡管日子過得很艱難,看著漸漸長大的姐弟倆,母親還是非常希望能夠供他們讀書,同時也像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希望自己的孩子長大後有知識又有出息。
本來母親自己也讀過兩年小學,隻是到後來,由於外祖父從印尼返回梅縣定居,家裏麵人口增多、開銷增大,而且外祖父一向認為女孩子讀書不好,可憐的母親就沒能繼續讀下去了,所以現在對於自己的兒女,母親無論怎樣辛苦,也要不停地拚命工作,供他們姐弟倆讀下去。
黃麗群的小學就是在讀讀停停的過程中畢業的。以至於她上中學的時候,基礎比較差,學習成績也不算太好。
朦朦朧朧的愛情雖然對曾憲梓很吸引,但“愛球如命”的他除了學習之外,總是充分利用一切空餘時間打球。中午利用午睡的時間去打球,到了下午放學以後,他就一直泡在球場上,直到天黑了,看不見了才依依不舍地“收兵回營”。
由此一來,曾憲梓上晚自習經常遲到,他的班主任老師對他這一點最為不滿。
但是班主任老師又特別喜歡他,晚上去備課的時候,就將班上的工作交給他打理,並將隔壁房間的鑰匙也交給曾憲梓。有時候,曾憲梓打球打得實在是太累了,便抱著書本躺在老師的床上溫刁功課,看著看著,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結果,下晚自習之後,班上的同學都各自回宿舍休息去了,而曾憲梓卻仍然躺在老師的床上睡得正香。
直到備完課的老師回房間叫醒他:“喂,曾憲梓,都下課了,你還在這裏睡呀。”
雖然這段時間,曾憲梓經常獲得“三好學生”、“模範生”之類的榮譽,但關於他的缺點的評語,幾乎千篇一律都是“在生活上比較自由散漫”。即使是這樣,多姿多彩的學子生活,同學們之間親密無間的關係,還是給曾憲梓帶來了很大的樂趣。
這個世界上任何時候都有年輕人,任何人都有自己年輕的時候。而幾乎每一個正值年輕時候的人,總會有不合實際的想法,這種年輕人所具有的特點,在熱情洋溢、熱血沸騰的曾憲梓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反應。
當時客家山村的年輕人,向往廣州、向往大城市,渴望到大的天地裏一展雄姿,幾乎成了一種風氣。
曾憲梓和幾個關係要好的同學自認為成績好,才華橫溢而且除了曾憲梓外,其他的幾個同學家庭環境也相當不錯,於是他們相約去廣州參加高中考試,渴望能在廣州就讀高中。
他們到了廣州之後,才知道沒有廣州戶口,根本不能報考。情急之下,趕緊打電話回梅縣東山中學,當時的時間已經是相當緊張,這是全梅縣統一的高中升學考試,正規的程度不言而喻。
然而參加報名考試所必須的關於小學文憑、畢業證書、相片等資料全部都在曾憲梓他們身上。東山中學的老師對曾憲梓他們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又愛又恨,隻好把他們檔案中的相片抽出來,馬上給他們補辦臨時準考證。
等到曾憲梓他們馬不停蹄地趕回東山中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鍾了,第二天的早上就要開始考試,而曾憲梓他們還不知道考場在哪裏。特別是他們從廣州趕回來的時候,一身泥、一身汗的小夥子們就跳進學校門口的小溪裏衝涼。以至於到了晚上曾憲梓就感冒了,不僅頭暈腦脹而且還發起高燒來。
第二天,全身乏力的曾憲梓稀裏糊塗地跟著同學們一起去考試,他以很快的速度做完試卷上的考題之後,就去找校醫打了一針退燒針,這樣過了半個小時,曾憲梓才感覺輕鬆一些,接下來的考試就很容易對付了。
值得慶幸的是,這次考試,曾憲梓居然考得很好。放榜的時候,他名列第四。
這一年曾憲梓成功地考回母校東山中學,而他心存景仰的另一半——美麗可人的黃麗群,則考到離東山中學不遠的樂育中學。
在東山中學讀高中期間,由於曾憲梓出色的組織能力、社會活動能力,從一上學的第一學期起,他就被委任為班主席,甚至在第二學期之後,學校采取選舉製,他還是被選舉為班主席並兼任全校軍體部的部長。
由於曾憲梓很能吃苦,什麼都肯做,而且任何事情在他的努力下,總是做得很好。所以學校的很多活動,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都樂於請他參加。
特別是學校的黑板報,從來都少不了曾憲梓。他寫的一手秀麗的文字一點都不像是個大小夥子寫的。他的語文老師常常喜歡評價他的字:“人們都說人像字,字像人,我看就不對,從你的外形、性格,絕對想象不到你會寫那樣一手秀麗的文字。”
曾憲梓聽了,隻是淡淡的一笑。其實他的字還是像他的這個人。曾憲梓的外表看起來粗曠、豪爽,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漢,但是他的內心、他的為人卻是非常細膩、極富溫情的,應該說,他的字在某種程度上把他心靈深處神秘的個性,已經十分直接地反應了出來。
曾憲梓的學習成績特別好,每一次考試,他的成績總是在前四名之內上下波動。跟他在一起玩的有些同學不理解:“老鬼,你很奇怪,一有時間你就去打球,有什麼疑難問你的時候你又說不知道,但每次考試你總是一百分。”
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隻是曾憲梓善於利用時間罷了。他確實喜歡打球,他一有空就會去打,但他牢牢記住一點:“隻有把重要的事情做完了,才可以去玩。”
而且,在每一門功課的上課之前,他就提前預習,做足準備功夫。上課時非常認真聽講,還沒有下課他就開始做功課,這樣他的作業很快就能做完,所以當他一門心思隻想著打球的時候,有人趕來問他作業的事,他隻好說不知道了。
還是做學生的時候,曾憲梓的某些思想、某些觀念就顯得格外與眾不同。貧困的生活使他懂得善於創造財富、善於運用財富的重要性,他始終認為依靠自己的頭腦、依靠自己的雙手創造更多的財富應該不是壞事。
但在當時,解放初期的中國,人們的口號是要:“勒緊腰帶幹革命”。所以對於曾憲梓這種過於活躍的思想也不見得是好事。
東山中學雖然是梅縣最好的中學,但是學校的教室還是比較狹小和殘舊,而且在房屋結構的設計方麵也不太科學。特別是教室裏的一整麵牆緊貼著山坡的壁麵,每逢陰雨天,陰暗潮濕的教室更是黑蒙蒙的一片。
上課的時候,坐在後麵的曾憲梓根本看不見黑板上的字,心直口快的曾憲梓不禁埋怨起來:“這種教室設計得不好,不合格。”
曾憲梓這句話被周圍的同學聽見了,大家就反駁他:“這教室可是愛國華僑捐建的,你居然還嫌它不好,有本事你也捐一個。”
曾憲梓聽了,也覺得自己說話太直接,但又有點委屈地想著:何必這樣嗆我呢,我不過是說了句真話而已。年輕氣盛的他馬上接過話頭說:“等我過番掙了錢,我一定回來捐一座教室,而且一定比這個大,比這個高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