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剛收到手稿,叢書的編輯斯德林·諾斯就將稿件退給了阿西莫夫,並給整篇文章做了修改。阿西莫夫怕他與斯沃斯基之間的舊事再重演,當即決定收回原稿,並給他在豪頓·米弗林出版社裏最熟悉的一位編輯——成人非小說作品編輯奧斯腎歐尼打了電話。歐尼很快意識到問題與阿西莫夫的寫作無關,隻是他的作品與係列叢書中其他作品的風格不相符合。為了不使它白白流失掉,歐尼決定單獨出版這本書。
正由於此,《贏得解放的風箏》成了阿西莫夫最喜歡的書之一。這本書雖然沒賺到什麼錢,而且是他所著的最默默無聞的書之一,但他本人卻對它情有獨鍾。這完全是一部他自己的作品,沒有一絲編輯的痕跡——這對阿西莫夫具有非同尋常的重要性。
他如此渴望掌握對自己作品大部分的編輯控製權,這正是他過分自信的又一表現。盡管他將這種對自己能力的強大信心歸結為“毫不謙虛”,但這其實是他人格的一個非常真實的方麵。在他眼中,沒人能比他更好地寫出有關科學的作品,因此他憎恨編輯對他的作品進行刪改,他認為過是一種幹擾。在有了與斯沃斯基的經曆後,他發現很難罰對非小說類作品編輯產生信心;但說到小說,阿西莫夫多少鬆了口氣。他知道小說更重觀點,因此也願意承認,旁觀者的意見是有價值的。
盡管《贏得解放的風箏》沒能創造什麼經濟效益,但在其他意義上,它卻獨具重要性。阿西莫夫寫此書時感覺很好,結果發現自己非常有興趣按同樣的方式寫一係列曆史書。第一部是《希臘人》,仍由豪頓·米弗林出版社出版。阿西莫夫總愛向人誇耀奧斯汀·歐尼是如何接受了他創作《希臘人》的想法並跟他簽了合同的。但歐尼接著申明,他隻想要一本關於希臘人的書,而不是兩本,一本關於希臘人,一本關於羅馬人;如果《希臘人》情況不錯,他才可以考慮讓他寫另一本書。
兩個月後,《希臘人》出版了,阿西莫夫徑直去找歐尼。歐尼覺得這本書確實不錯,並對最近的銷售情況感到滿意。受到鼓勵的阿西莫夫提醒他曾說過看《希臘人》情況如何再決定是否寫部羅馬人的作品。
歐尼記起了這事,他讓阿西莫夫放心,並說他隨時都可以開始寫那部有關羅馬人的著作。聽了這話,阿西莫夫馬上從包裏一把拽出已經完稿的《羅馬共和國》,扔在歐尼的桌子上。歐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後,不禁哈哈大筆,接受了書稿。
阿西莫夫純粹是由於無法抗拒在創作《希臘人》的同時撰寫羅馬人的誘惑。當時,他已對自己的能力及作品在市場上的銷售情況有了充分的信心,因此也敢於冒這個險。然而,即使出版社不接受這本書,他仍願意寫,這對他來說乃是一種樂趣。
雖然,阿西莫夫的曆史書和文學評論的銷路不如他的科普係列那麼好,但還是不錯的,因此他的出版商,尤其是豪頓·米弗林與雙日出版社,決定繼續出版這類書。阿西莫夫在完成《羅馬共和國》之後,又接著寫了《羅馬帝國》、《埃及人》、《近東》、《黑暗時代》、《英格蘭的形成》等。所有這些作品都是在60年代內完成的。在70年代早期,他又寫了其他幾部作品,這些書從法國曆史開始,一直寫到了美國的曆史和康士坦丁堡的曆史。
對於60年代末的阿西莫夫來說,他幾乎對寫曆史著了迷,他對《新聞周刊》的一位記者說:
從1939年到 1949年,我認為自己是個科幻
小說作家;從1949年到1958年,我仍然自認為是
個生物化學家;從1958年到1965年,我認為自己
是個科普作家。現在我不知道該把自己看成什
麼,我的興趣是曆史。
阿西莫夫在創作係列曆史書、大型百科全書《神奇的旅程》及偶爾也來幾篇科幻小故事和其他各種非小說類紀實文學作品的同時,還在《幻想與科幻》雜誌上定期發表專欄作品。這本雜誌被通稱為F&SF。這一新任務開始於1958年,那時他在一本短命的雜誌《冒險科幻》上發表了四篇作品,而這個雜誌的編輯羅伯特·密爾斯同時也在給《幻想與科幻》雜誌兼職。《冒險科幻》雜誌倒閉後,他問阿西莫夫是否願意寫一個每月4,000字左右的專欄,內容不限。阿西莫夫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第一篇文章是有關地球與月球表麵的大氣灰塵。在那以後的數百篇文章中,他幾乎無所不寫,從數學難題一直寫到了女權運動——全憑阿西莫夫的高興。這本雜誌的銷路一直不錯,直到今日仍勢頭不減當年。阿西莫夫一直堅持著他的專欄寫作,直到1991年因健康狀況惡化而無法寫第400篇文章為止。這個令人難過的事實使他痛苦萬分,因為他對數字的追求是那麼的狂熱,而且寫作又能給他帶來歡樂!
就是通過這個固定的專欄,阿西莫夫創立了自己友好、坦誠地直接訴諸讀者的風格,並頻繁地運用於寫作中。這也是他第一次在介紹欄中被稱為“好醫生”,後來阿西莫夫就極為可愛地用此稱謂來稱呼自己。
定期專欄有諸多好處,其中之一就是使阿西莫夫在科幻小說界中還保留了點影響。這本雜誌基本上是麵向科幻小市場的,因此阿西莫夫的名字仍然留在了讀者們的心中。
阿西莫夫從《幻想與科幻》雜誌專欄獲得的另一個收益,則是他每季都精明地將專欄文章收集成書,交給雙日出版社出版。剛開始時,他並沒有預見到這一收益,因此1962年出版的第一本書《事實與幻想》,是從他的第31篇作品才開始挑選,最後收集了阿西莫夫喜愛的17篇文章。後來,他出版了一本又一本的專欄文集,幾乎是每年一本,直到他去世。最後一本文集為《極限II》,由杜魯門一塔利圖書出版社於1993年出版。
將這些文章收集成書,阿西莫夫試圖同時實現兩個目的。一方麵,他確實覺得應該讓更多的讀者看到這些文章並且應該將它們收集成冊,冠以如《阿西莫夫談天文學》或《阿西莫夫談數字》這樣的書名;但另一方麵,此時的阿西莫夫對自己出版書的數量的狂熱追求已占了上風。摘自《幻想與科幻》雜誌專欄的文集使他所出之書的數量大增。雖然,到他去世時阿西莫夫所出的書總數已達467本,但這多少帶有點欺騙性,因為其中包括了許多詩集與科幻小說集重新組合成的再版(《三角》是個例外。該書由雙日出版社於1961年出版,是由《空中卵石》、《繁星若塵》和《宇宙之流》合訂而成的小說集。由於書中未曾加一個字,阿西莫夫覺得把它列為新書,名不正言不順,讓他很失望)。正因為他在1964年對《聰明男人的科學指南》作了如此之多的改動,結果他把《聰明男人的科學新指南》也列人了新書的名單。
阿西莫夫對自己所出著作數量的狂熱追求是他一種非常奇怪的性格特點,同時也成了盡人皆知之事。在他事業的相對早期,出了可能有四五十本書後,他的高產就已經引起了記者們的關注。1969年,《紐約時報》的一位記者做了總結,給阿西莫夫訪談錄冠以這麼一個標題《艾薩克·阿西莫夫——寫了7,560,000個字的人》。
旁人不一定能真正理解阿西莫夫對數字的狂熱。早在1957年12月,在離開波士頓大學前,他已出版了24本書。就在那時,他首次萌發了要寫100本書的念頭。當他把這個想法告訴傑特魯德時,她頗不以為然,一針見血而又苦澀地說道:
有一天,艾薩克,當你感到生命快到終點時,
你會想起自己竟在打字機邊花了那麼多時間,你
會為自己錯過了原本可以享受的一切快樂感到惋
惜,你會為自己浪費了那麼多年的光陰而隻為寫
100書感到後悔,但那時,什麼都已經太晚了。
自60年代初起,阿西莫夫不僅以他的科幻小說及科普作品聞名天下,他的創作量之大也讓他聲名遠揚。70年代中,他在紐約參加一個狂歡晚宴時,碰巧遇見了流動陸軍外科醫院的愛蘭·愛爾德。當阿西莫夫做了自我介紹後,愛爾德看著他,嘲諷道:“你好啊,怎麼不在家裏寫書呢?”
甚至,阿西莫夫的驚人出書量還被寫人了一部科幻小說之中。在羅瑞·巴內斯與戴米恩·布德瑞克合著的《效仿》中,有這麼一段對阿西莫夫對數量之狂熱的有趣諷刺:
“你看過阿西莫夫早期創作的親猶太人詩作嗎?《猶太人被放逐前》,就是他在2000多年前寫的那部作品?”
“孩子,我有個規矩,從來不看古典作品。我隻聽說過那個指導編纂了《阿西莫夫的銀河百科全書》的阿西莫夫,這個書名也太狂妄了。”
“我說的就是他。我不明白你怎麼會認為他狂妄呢,畢竟是他寫了這部書啊。”
基因雕刻家猛地打了個冷顫,並把手放到了她的裙子上,說:“什麼,所有的 5000冊都是他寫的?”
“小心你的指甲——是的,他是個工作狂。這可憐的家夥,沒有別的事幹。當他們創造出永生的程序時,他已89歲了。如果你有興趣,數據庫裏還有一篇回顧他的作品,叫《作品 6000》。”
阿西莫夫可能永遠也寫不出《作品6000》,但早在1969年,他的《作品100》倒是出版了。
1968年秋天,阿西莫夫與奧斯汀·歐尼及豪頓·米弗林出版社的其他幾位編輯在波士頓共進午餐時,首次產生了寫一部書回顧阿西莫夫出版的前99本書的想法。他們談到了他所出書的總數。阿西莫夫指出他剛收到第97本書《黑暗時代》的樣本,另外還有7本書正在印刷中。這時歐尼建議,第100本書應該特殊點,可以是前99本書節選片段的合集,其間穿插對作者的一些個人看法,將這些片段連接起來。
自然,阿西莫夫很喜歡這個主意,正如他自己所言:“任何一位虛榮透頂、妄自尊大的作家——比如,我本人——都會願意寫這種書的。”
這本書於1969年10月出版,當時阿西莫夫已寫了100多本書。他的新作有的業已付印,繼《作品100》之後即將出版。
豪頓·米弗林出版社在波士頓為這本書的發行舉辦了一個慶祝會。當阿西莫夫滿麵春風地與波士頓的朋友們周旋時,他一定又在暗暗地想在有生之年還能寫多少書了。他馬上就要過50歲的生日了,在過去的19年時間裏,他共寫出了100多本書,私下裏,他可能在夢想著將這個數字翻一番,以便在10年之後,能參加另一個慶祝他《作品200》的出版。但有一點我敢肯定,即便是在阿西莫夫最狂妄的時候,他也沒有想到自己能在有生之年,親眼看到360多部作品的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