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花了幾周時間才最後定下約會的時間和地點,四個人終於見了麵。吉曾向兩位女士介紹說,艾薩克是位留著胡子的化學家,還是個俄羅斯人。一年前艾薩克確實留了胡子,但1942年初他已將胡子剃掉了。說他是個俄羅斯人,他對俄語一竅不通,而且他當時還隻是個正與化學課較勁的學生,但無論如何,第一次約會很順利。
從艾薩克自己對這段往事的回憶來看,他顯然更在乎這次約會給他造成的經濟損失,而對是否與傑特魯德保持聯係並不是很在意。
當時的艾薩克還是個愣頭青,不知如何穿衣打扮,對時尚毫無興趣,更不知如何有利地把握社交機會。他還隻是個22歲的青年學生,性格內向卻又口無遮攔。他出身於勞動階層,父母是移民,沒什麼錢。他身上有種心不正焉的氣質,屬於那種“傻教授”型的人,人長得也不是很精神,看上去甚至還有點蠢笨,說起話來帶著很濃的布魯克林口音(這一特色伴其一生),連他自己都承認,有時單純得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說完了這些,該回到正題上來了。他與傑特魯德的關係有了發展。繼1942年2月的第一次約會後,他們一直保持著聯係。剛開始時,他們還是與吉和麗一起出去,後來兩人便單獨行動了。他們或是去曼哈頓看場電影,或是找個便宜的地方吃頓飯。
即使在笨拙的青年時代,艾薩克也是個討人喜歡的人。十幾、二十歲時,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與女性相處,與那些高手相比,確實顯得可笑。他在大學裏不停地惹麻煩,但他坦誠、親切、可靠一女人們總是很欣賞男人這些優點的。並且,他無疑是很聰明的,毫不羞於展示自己的才智。在開始第一次正式約會的同時,艾薩克有了改變。盡管他從未學會老於世故,仍保持著孩子般的單純的幽默感,但突然間,他有了自信。在這個時期,他發揮出了潛力,變得風流起來。許多後來認識他的人都覺得很難想象,阿西莫夫曾是一位在女人麵前不知所措、害羞而內向的人。在他20歲剛出頭時,他對社會的態度發生了變化,自那以後,他對異性的態度也就完全不同了。幾乎是一夜之間,他由一個見了女人便瞠口結舌、不知所措的小男孩變成了一個抓住一切機會、對任何女人都大獻殷勤的男人。
對這一變化所能做出的最好解釋,就是自1942年起,艾薩克從感情上和智力上都獨立了。另外,他適應了大學生活,並在學業上小有成績。和傑特魯德在一起的感覺不錯,他沒費什麼勁就給對方留下了好印象。最重要的是,他寫了幾篇成功的故事。他向自己及科幻小說界證明了他能寫出商業性強、又有水準的作品。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印成了鉛字,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阿西莫夫一輩子都是個喜歡讓人奉承的人,這使他性格中長期被壓抑的一麵得到了釋放。突然間他發現自己不再是那個滿腦子隻是科幻小說、不諳世事的古怪少年,開始能與女性交流了,而在此之前,女性對他來說一直是個未知數。有了新的性意識後,他對女性的態度多少有些放縱起來。從那時起,他已不僅僅是個愛說俏皮話的聰明小子,逐漸成了個花花公子。
可笑的是,促成艾薩克這一轉變的竟是傑特魯德。在他頗具成就的學業及早年流露出創作才華的基礎上,傑特魯德推了他一把,使他加入了成年人的行列。
傑特魯德生於1917年,幾乎比艾薩克大出3歲。她以前一直住在加拿大,19歲時,全家搬到了紐約。她的生活比艾薩克要精彩得多,也交一些男朋友。
艾薩克初遇傑特魯德時還是個童男子,性方麵一片空白,但他與傑特魯德似乎很快就達成了默契。他們剛認識時,艾薩克顯然是窮追不舍,傑特魯德則表現得相當矜持。無論怎樣,這段愛情還是開出了花朵。傑特魯德被邀請到艾薩克家做客,艾薩克也得到了回請。兩人開始正式談情說愛。
三年的大學時光對艾薩克來說是個不間斷的奮鬥過程。這段時間內有三件事情對他來說意義重大。首先,他的科幻短篇小說寫作不斷取得進步。他收到了很多退稿,但從不氣餒,經過不停的努力,終於將故事賣了出去。他不斷從坎貝爾那裏,從他的朋友們、科幻小說迷們及一些青年作家那裏得到啟迪。認識傑特魯德時,他已賣出了許多故事。僅1941年一年,他靠寫作就掙了1000美元——雖然算不上是筆大財富,但交學費已綽綽有餘。
艾薩克關心的第二件大事便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他從一開始就關注著這場戰爭。盡管他對宗教一無所知,但他確實把自己看成是全球猶太人團體中的一員。他認為希特勒對歐洲猶太人的迫害就是對他的迫害。他有一種受挫感,但又無能為力。
1941年,德軍兩線作戰。戰爭進人了對峙階段。俄羅斯的冬天及蘇聯紅軍阻攔了希特勒的東進,但在西線,英國和德國的龐大軍隊在遠東和非洲均陷入了僵局。
1941年12月7日,星期天,日軍轟炸珍珠港,美國正式參戰。阿西莫夫非常興奮。他意識到,戰爭是一種瘋狂的行動,數百萬人因為戰爭而失去了生命與家園,大國也因參站而被拖垮,但他同時也意識到,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挫敗希特勒。他相信美國是站在正義一邊的,並且堅信盟國必勝,這隻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第三個問題,也是他青年時代最沉重的包袱,那就是他的學業。1939年9月,他達到了學業標準,進入了研究生院。他仍是哥倫比亞的學生,但依舊入不了一等公民的行列,問題的根源仍在於種族隔離。另外,他與學院裏許多有影響的教授均有過節,這些教授如打定主意不讓他過好日子,他隻能自食其果。
當時任哥倫比亞大學化學係主任、曾獲得過諾貝爾獎的尤雷教授,就很不喜歡艾薩克。兩人有過許多小衝突,尤雷明確表示,他根本就沒功夫理會艾薩克·阿西莫夫在尤雷的課上成績不佳,其他的許多課程也僅勉強達到標準。尤雷認為,阿西莫夫是個自以為是的懶學生,永遠也不會有什麼出息。阿西莫夫永遠都不會講出實情:他一邊得盡最大努力完成學業,一邊還得幫家裏料理生意,每日乘地鐵往返奔波數小時,還得寫科幻小說掙學費。
1939年,在學院的研究生選拔會上,尤雷煞費苦心,企圖讓阿西莫夫落選,但他失敗了。但是,令阿西莫夫生氣的是,尤雷的一項提議獲得了通過。他提出先讓阿西莫夫試讀一年,如屆時能按要求取得學分,才可轉為正式的研究生,否則就退學。
當時,歐洲的戰事不斷升級並到了緊要關頭,而在這整整一年中,阿西莫夫收斂了寫作的熱情,全身心地投人到了學業中,最後終於排除了障礙。他晚上學習到深夜,早上還得早起幫店裏幹活;他在地鐵往返途中看書,並與一切朋友失去了聯係。1940年底,他以優異的成績正式成為哥倫比亞的研究生。
醫學院是阿西莫夫所麵臨的下一個難題。有一段時間,他不僅對上醫學院不抱一點希望,甚至堅決反對這個決定。不巧的是,父母一心想讓兒子成為醫生。在他們看來,哲學博士的學位毫無價值。阿西莫夫對此不以為然。
那時,他已對純科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尤其是化學。他在大學裏學習困難,不是因為沒掌握學習技巧或對學習缺乏興趣,而是因為生活中的其他壓力。他也不喜歡哥倫比亞的教育體係。在塞斯羅學院學習時,一年未滿,他就意識到自己要比大多數給他上課的教授們聰明得多。他們中的許多人乏味無比,除了自己的專業外,幾乎一無所知,對這種人阿西莫夫無法肅然起敬。
事如人願,他果真不用再為上醫學院苦苦爭辯,也不用再做任何決定了,因為沒有一所醫學院願意錄取他。阿西莫夫鬆了一口氣,開始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
父親朱達自然很沮喪,認為這是兒子學業上的失敗。阿西莫夫費了很大的勁說服父親,讓他相信事情並非那麼糟——他說這沒準是件好事,況且今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艾薩克決定去哥倫比亞,取得化學碩士學位。這樣他就有資格從事研究,進而取得博士學位。1940年,他通過了研究生的考試。1942年初,在認識傑特魯德前,他取得了哥倫比亞的碩士學位。在此期間,他過了一段相對輕鬆的日子。碩士學位考試並非容易之事,所以他仍得努力,到時他將全力以赴。他知道,隻要自己認真聽課,做好筆記,並多看些書,保持對化學的興趣,就一定能通過考試。
正是在這一時期,他滿懷著新的興趣與熱情,又開始了科幻作品的創作。他恢複了與坎貝爾及當地科幻小說俱樂部朋友們的聯係,並在寫作上取得了巨大的進步。從1940年到1942年,他陸續發表了最早的機器人故事、經典短篇小說《夜幕》以及後來被收人《基地三部曲》的一些早期作品。
阿西莫夫的決定——稍稍放鬆點學業,專心從事寫作——被證明是明智之舉。與1940年的研究生人學考試相比,碩士資格考試沒費什麼周折就通過了。1942年2月2日,他順利取得了碩士學位,並馬上開始申請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士課程。
1942年初對阿西莫夫而言是段快樂的時光。他獲得了碩士學位,銀行裏存了1000多美元,還發表了許多作品。盡管歐洲戰事綿延不絕,自己前途未卜,但他還是很樂觀。1942年4月,他鼓起勇氣向傑特魯德求婚,那時他們剛認識沒幾個月,可能他是有點操之過急了,傑特魯德被嚇了一跳,但艾薩克卻非常認真。他的求婚無疑進一步表明了他對自己有信心。
傑特魯德拒絕了他,並曾試圖結束他們的關係。她甚至告訴艾薩克,她不愛他。盡管她說這話時一本正經,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氣餒。有一段時間,他不再提這事,但不到一個月,在勸說傑特魯德與他繼續保持一般的朋友關係後不久,他又發動了進攻。那天,他與傑特魯德在哈德遜河邊漫步了數小時。兩人邊走邊談,最終他說服了傑特魯德,接受了他的求婚。
阿西莫夫的生活以驚人的速度發生著戲劇性的變化。在將被逐出大學校園的危難關頭,他排除萬難,轉危為安,並取得了學習博士課程的資格;在科幻小說界,他得到了書迷與同行們的認可,並且還贏得了自己所愛姑娘的芳心。雖然前途荊棘密布,但在1942年的春天,阿西莫夫無疑正處在事業與生活的一個浪尖上。
就他的事業而言,20世紀40年代早期是阿西莫夫的短篇小說創作最具成果的時期。在這一時期,他開始確立自己作為美國最偉大的科幻小說家之一的地位;他是坎貝爾的少數幾個寵兒中的一個,同時,他也是科幻小說“黃金時代”的一盞引路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