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城預料地沒有錯,虔城今天的大霧的確非常濃密。兩人在鍾樓上又呆了整整一上午,霧氣才漸漸地消散。鄒城估摸著,這會兒恐怕已經都上午十點了。太陽懶散地出現在了碧藍的天空,陽光穿過了碎玻璃的窗口,印在了鄒城的臉上。
鄒城站了起來,他靠著牆,向窗外探了探腦袋。街角對麵的牆下,張德貴打扮成了一個叫花子,穿著一身破棉襖,把雙手插進了袖子裏,正坐在那和旁邊的乞丐套近乎。在半個小時前,周亮和張宜生推著一輛板車剛剛從這裏路過,他們要去建春門附近的路口,等行動開始後,隨時準備掩護眾人撤退。曾華生被安排在了鍾樓的背後,監視大家的身後,而老徐的任務相對來說就更加特殊了。
她在鍾樓和建春別院的這八百米的距離上,豎起了三麵日本國旗。日本人對高高飄揚的太陽旗幟很是高興,路過的巡邏兵都自豪地抬頭行著注目禮。
但這對於王小壯來說,意義卻是十分不同。
他可以根據這些國旗的擺動方向和力度,來判斷風向和風力。
所有的準備工作全部就緒,剩下的事情,就是等鍾林桂站到那扇窗戶前,然後停留三秒鍾。王小壯扣動扳機需要一秒,子彈在空中要飛兩秒。三秒後,鍾林桂就會變成一具屍體。
而這整個行動,就像中國的一則寓言——守株待兔。
知道了撞在樹上會死之後,天下就再也沒有了那麼愚蠢的兔子。但那位守著樹樁等兔子的農夫卻不會這麼想,人要有理想,不,人要有夢想!不然萬一實現了呢!
鄒城之所以一再地說王小壯是個蠢貨,原因就在這裏。就像在六十裏狙殺日軍大佐那次一樣,王小壯確定他的目標會老老實實地站在窗口來讓他開上那麼一槍。和在六十裏不同,這次行動,鄒城的心裏一直都巴巴地盼著鍾林桂那大漢奸趕緊出現。
但是這一次,王小壯的想法顯得有些天真。
因為整整一天,那扇窗戶的後麵,沒有露出哪怕一個人影來。
太陽在頭頂悄悄地略過,它向西移去的軌跡沒人能夠改變。街角上的乞丐換了一波又一波,張德貴實在撐不住了,偷偷地睡了一覺起來,不僅沒有發現錯過了什麼,反而天還黑了!
曾華生躲在茶水鋪裏,懷裏揣著一支王八盒子,戰戰兢兢地看著巡邏隊一次又一次地在眼前路過,麵前的茶碗已經疊成了一摞,茶水費都花了快半個大洋了。路口負責阻止援兵和追兵的張宜生無聊地躺在了靠牆邊的板車上,周亮怕引起日本人的注意,還特意往他身上蓋了一層席子讓他裝屍體。
整個一天,除了王小壯心無旁騖、平淡如水地盯著目標之外,所有人都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行動隊終於可以收工了。
老徐深深地喘出了一口氣,一揮手,周亮拉著張宜生往回走,路過鍾樓下麵的時候,鄒城打著手勢告訴他們先回去。他不是不想回去吃一頓熱乎乎的飯菜,而是因為王小壯壓根就不想走。這愣貨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而且鄒城也知道,這個時候,王小壯的狀態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