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八年的十月份,長江以南的大仗幾乎已經打完了,日軍攻不下武漢,又在湘城吃了兩次虧,已經無力再發動大規模的進攻。經過兩年多的攻防轉換,雙方戰線基本已經穩定,同時也宣告著日軍速戰速決,企圖逼迫國府走向談判桌的夢想破滅。
但也就是這樣,日本人騰出了手,大肆打擊後方的國軍部隊,加上汪精衛祭出了臭名昭著的曲線救國戰略,緊鑼密鼓地籌備南京偽政府,大批敵後的國民黨部隊整建製投降,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時間逐漸向1940年新年靠近,江南水鄉的冬天也漸漸地嚴寒起來了。遊擊隊前些天和一小股日軍遭遇,打了一場不大不小的仗,雙方各有損失,打了個招呼以後就各回各家舔傷口去了。
這天王小壯正在房間裏睡大覺,門就被鄒城踹掉了。張宜生揣著幾塊大洋跑了進來,扯了王小壯的被子上了床。
“進去點,連副!”張宜生把大洋往被麵上一扔,哐啷啷地響。
王小壯眯縫著雙眼,一臉不爽地看著兩個人,好不容易睡個覺,還被這兩人打攪了。
“怎麼了連長?新四軍放我們回去了?”
“人家又沒鎖著你,腳長你身上,誰還看得住你似的。”鄒城把被窩一掀,“下來,有正事!”
“誒!大洋,大洋別被你弄丟了。”張宜生嘟囔著,跪在床板上找被掀得到處都是的錢。
王小壯看見鄒城的臉色很慎重,知道肯定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連忙披著一張破棉襖就下了床,兩人坐在桌子邊,鄒城給王小壯倒了一碗冰冷的水,王小壯皺了皺眉頭,端起碗一仰頭,喝了個底朝天。冰冷的水流順著喉嚨一直落到了胃裏,像快要結冰的溫度。
“清醒了?”鄒城問。
王小壯點了點頭,“一直清醒著呢。什麼事,連長你就直說吧。”
“好!”鄒城定了定神,“新四軍幫了我們,我一直在找個機會還他們這份人情。現在機會來了,你幹不幹?”
“什麼叫我幹不幹啊?連長你什麼時候做決定要問我啊?”王小壯哈哈大笑,然後認真說,“你盡管拍板,我跟著你就是。我娘和我說,做人要知恩圖報,問心無愧。”
“你娘說的對,做人要知恩圖報。”鄒城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所以王小壯,我老鄒待你不薄吧,你是不是要感恩一番?槍林彈雨的,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了!”
“就是槍林彈雨我才要去啊!我不去,你怎麼辦?”
“你不去我肯定活得好好的,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每次無論怎麼危險,你到最後都是活蹦亂跳的,死的都是你身邊的人,你老人家金剛不壞,刀槍不入,祥瑞禦免的主,我怕帶著你,沒事都會蹦出事來。”
王小壯無奈了,無論他怎麼爭辯,他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鄒城說的對,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倒黴的都是身邊的弟兄。
“所以連長,你準備讓我幹什麼?”王小壯攤著手,總不至於讓他留在這兒設壇做法祈福保平安吧。
兩塊大洋飛了過來,叮叮當當地落在了桌子上,張宜生一臉壞笑地搖了搖手指,鄒城一張嚴峻的臉上頓時笑的和花兒一樣,他一拳打在王小壯的胸口,“行了!老子什麼時候信這個了!給你開個玩笑,準備準備,我們真的要走了!”
“去哪?”
“湘城!”
“湘城?”
“嗯,湘城!”鄒城走到了門口,又別過了頭來,“新四軍放我們走了,每人兩塊大洋的路費。”
“他們不要我們了?”王小壯莫名地興奮了起來,這兩個月一直有人勸說他們加入新四軍,但鄒城死活不同意。王小壯沒什麼主見,鄒城去做的,他一定赴湯蹈火,鄒城不願意做的,就算殺了他也不會去做。他認定了鄒城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兄,沒有人能分開他們。
鄒城轉過身來,又說道,“不過在這之前,我們要幫他們一個忙,你快點收拾,一會到我屋裏來。”
“好叻,連長!”王小壯褲子一捅,披著棉襖就帶著張宜生去了鄒城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