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她在門生們的心中,更添高貴神秘了,加之她天生聰穎,過目不忘,無數人為她傾倒,付月奚也不例外。
假使沒有遇到付月奚,鄭奉鈺也許一生都不會嫁人,她寧願讓自己如皎潔明月般,高懸於旁人心中,也不願狠狠摔在地上,使美麗的虛影破碎,狼狽成泥。
可是,遇到了付月奚,她生平第一次知道心跳加快的感覺,她無力招架,她想賭一次,她去找了父親。
鄭汝寧看了女兒許久,才歎了聲:“我並非懷疑他的用意與居心,但我想問一句,奉鈺,你確定他知道你的隱疾後,還會如此待你嗎?”
鄭奉鈺輕輕咬唇,思慮良久後,才低垂了頭,說了似是而非的一段:“他是個光風霽月的人,他很溫柔,他寫的詩很美,他變出來的白鴿也很可愛,他,他這個人,很好……女兒想賭一次。”
在鄭奉鈺終身不嫁,和嫁給付月奚之間,鄭汝寧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長長一歎,選擇了後一者。
他想,哪怕成親後,付月奚發現了鄭奉鈺的跛腳,但應該也會顧及與她的情分,畢竟鄭奉鈺是個那樣好的姑娘,除了先天的這點不足,沒有任何地方配不上付月奚。
可惜,鄭汝寧想錯了,或者說是,鄭奉鈺賭錯了。
付月奚從來就不是一個重情之人,兒女之情在他心中算不得什麼,遠遠比不上權勢地位,為此,他還曾對聞人靖一度不解,看他掙紮於家族與至愛之間,搖頭納罕,甚至在他喝醉酒,找他傾訴的時候,揚唇一笑:
“不就是女人嗎?有這麼難以放下嗎?”
聞人靖與付月奚算是自小長大的兄弟,在他麵前哭得無所顧忌,像個孩子一般:“我喜歡小眉,我是真的喜歡小眉,你難道就沒有喜歡過一個女人嗎……”
“女人?”付月奚皺眉,沉吟一番後,低低一笑:“女人可以有很多,但直上九霄的路隻有一條,如果這個女人無法陪我到達我想去的地方,那麼她在一開始,就不會進入我的眼中,我也不會有你如今的這些煩惱。”
“阿靖,男兒誌在天地,不要被兒女情長牽絆住,聽我的,當斷則斷,否則必受其亂。”
這樣的付月奚,遠比聞人靖放得下,也舍得去,因為他夠狠心,夠現實,夠涼薄。
他在娶了鄭奉鈺進門的那天,除了心中的幾分喜愛外,更多的,是存了拉攏鄭氏一族的心。
但這一切,都在洞房後的第二天清晨,被殘酷打破。
鄭奉鈺拜堂時是由家中嬤嬤背著進去的,鄭家編了一套家鄉習俗來應付,在賓客麵前並未露餡,拜完後,又由嬤嬤直接將鄭奉鈺背進了洞房,所以一直沒有人發現她腿腳有問題。
而在新婚當夜,她又一直沒有下過床,是以喝醉酒的付月奚也無察覺,直到第二天清晨,他迷迷糊糊見著妻子一瘸一拐地端著水,要給他擦身時,才猛然坐起,一下顫抖了聲音:
“你,你的腿……這是怎麼回事?”
鄭奉鈺麵目平靜,顯然已經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她微微垂首,一縷發絲劃過耳邊,更添清麗動人,在坦白完一切後,她語氣隱含哀求:
“夫君,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隻是我……太害怕了,請你原諒我吧。”
鄭奉鈺向來心氣高,從來沒有在一個人麵前這樣低過頭,為了這一天,她已在心中演練了無數遍。
事實上,她曾經也是問過他的,在情意最濃的時候,坐在水榭亭台間,抬起盈盈雙眸問他,若是自己有一天瞎了瘸了啞了,他還會待她如初嗎?
他的每一次回答都讓她更加安心,讓她覺得,上天待她不薄,終有一人如此愛她惜她,愛到不在乎任何東西,隻在乎她這個人。
但是,這一次的回答,卻讓她臉色一白,如墜地獄。
“生來跛足,好一個生來跛足……生米煮成了熟飯,再來問我介不介意,原來你不僅琴撫得好,算盤也打得不錯!”
付月奚笑意陰冷,一把打翻那盆水,起身拂袖而去,此後再未看過鄭奉鈺一眼。
鄭奉鈺賭錯了,不是賭錯了這份情意,而是根本賭錯了付月奚這個人。
他不需要刻骨銘心的愛戀,隻需要一個光鮮亮麗,足以攜手帶到人前,與他相匹配的妻子,而不是像鄭奉鈺這樣,跛著一隻腳,身有殘缺,隻能永遠藏在深宅裏的“恥辱”。
而就在這時,又發生了一件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