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至正殿,見恭候於此的淑妃柳婉攜了另一女子躬身行禮,隻擺手道:“罷了。”旋即皺眉問:“怎麼回事?”柳婉未及開口先跪了下去,垂首道:“皇上,流春堂才人薛氏懸梁自縊於宮中。”
“凝碧?”皇帝聞言不覺悚然一驚,很快定下心神,“好端端的,怎就尋了短見?”宮眷自戕乃宮中大忌,論罪牽連宗族。淑妃見皇帝麵色不豫,伏下身去不敢抬頭,低低道:“薛氏自裁,似乎……與皇後娘娘小產之事有關。”
皇帝微一沉吟,劍眉一揚,麵露疑色,“難道又是畏罪自殺不成?憑她廢棄之人,還能對皇後下手?”柳婉躊躇再三,斟酌著開口:“也許當真就是如此也未可知……妾覺薛氏死得蹊蹺,方才聞訊前往的時候便命底下人著意搜了一搜,不想卻在薛氏鏡匣的暗格裏尋出一紙包紅花來。並且,流春堂火盆內有燒毀書信的痕跡,餘燼中的殘片上依稀可辨出‘藥’、‘皇後’字樣。”
皇帝不覺沉下臉來,眉心緊鎖深思不語,瞥見淑妃身畔伏地戰栗的另一女子頗為眼生,不由問道:“這是何人?”那女子抖抖索索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柳婉隻得接口道:“皇上,此乃寶林楊氏,薛氏猶為昭媛時同住重華宮中;後來薛氏廢位,楊氏一並遷至了流春堂近旁的浣玉閣,二人素有來往。”於是轉向楊氏道:“你自己向皇上說,你都知道些什麼。”
楊氏顫巍巍叩了個頭,未及開口已先泣下,“皇上,都是薛才人……妾不知情……妾從不知情啊!”皇帝微有不耐,促道:“你隻說,是怎麼一回事。”她道了聲“是”,驚惶有加,“薛氏是妾舊時上位,妾素來敬畏,她雖獲罪禁足,妾亦常往探看。往常薛氏偶托妾送些衣食器用,僅此而已,前些日卻要妾為她傳遞了幾回書信……”
皇帝皺眉,“什麼書信?遞與何人?”楊氏搖頭,“妾也不知是遞與何人。她隻囑咐我把信放在未央宮後一株梧桐樹下,拿石塊掩了,再係一紅絲帶在樹枝上,說這樣便會有人來取。還有一回,倒不是書信,是個一紙包,也不知其中裝的何物。”她說著此間嚶嚶哭了起來,“左右薛氏近來人怪得很。從前總說是賢妃娘娘詭計害她,****咒罵不休,揚言定要報仇雪恨;如今賢妃獲罪,她反倒一言不發,一點兒幸災樂禍之意也無。我見她神思恍惚好似丟了魂一般,放心不下就多走動了幾回。不想今日才推門進去,就……就瞧見……”不由泣不成聲。
柳婉接過話去,“據流春堂的宮人回稟,薛氏此前無端夢魘多日,夜夜不得安枕。侍婢曾聽薛氏在夢中疾呼‘不是我害的’等話,甚為可疑。”
皇帝麵色凝重,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忽而站定,霍然抬首一字字道:“即刻,訊問流春堂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