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英雄怒氣衝冠,哪裏能聽得進王修和周天雄的勸告,拚死要出門報仇,無奈卻是步履蹣跚,下盤不穩,王素眼見許英雄如此固執,心疼不已,眼淚潸潸流了出來,柔聲道:“許大哥,你這番魯莽前去,不怕白白送了性命,讓父母之仇無以得報麼?”許英雄回頭看了王素,心道:“這小姑娘說得倒也有理。”適才衝動全憑提著一口氣,現下想得通了,登時昏厥了過去。
眼見許英雄身體日益康複。這日,王素領許英雄遊櫻花林,信步來到江邊,許英雄望著浩浩蕩蕩的江麵,甚感淒涼,道:“我爹爹媽媽就是死在這江裏,我沒有本事,不能為父母雪恨,唉。”又想起王素在此地救了自己,道:“說起來還多謝姑娘相救,這些日子叨擾你父女二人了,在下打算這就進城找李依全拚命。”王素已不是第一次聽到許英雄要走,但一想到他要去送死,心裏總舍不得,柔聲道:“許大哥,現在到處在抓你,恐怕還沒進杭州城,就被李依全的爪牙殺害了。”許英雄道:“我自幼經商,隻學了防身武功,本就不能與李依全抗衡,可是大丈夫豈能貪生怕死,隻要能為家仇而死,無憾矣!”王素生性懦弱,見許英雄執意要走,不知道如何勸說,急得隻是流淚。
許英雄本就感激王素救命之恩,又見她乖巧善良,對她實是喜愛有加,見她流淚,心生憐惜,道:“王姑娘放心,我永遠感念你的大恩大德。”不待王素再說,轉身要走,忽然胸口一痛,急往後退了三丈,抬頭看時,竟是周天雄突然在自己胸口上踢上了一腳。王素大驚,道:“哥哥,你幹麼打他!”
王修家貧,收留了許英雄之後更是拮據,周天雄隔三差五便過來送些錢糧,這日問了王修,知道許英雄和王素在江邊散步,趕過來時竟見到許英雄拂逆王素,著實心疼王素,忍將不住,飛身狠狠踢了許英雄胸口,怒道:“我不僅打他,還要殺了他!”許英雄怒極,喝道:“天下還有這般不講道理的人麼!”周天雄道:“你這微末功夫,跑去杭州送死,還不如讓我殺了!我妹妹好心勸你,你為何不聽?”許英雄道:“我自己的性命,自己處置,幹王姑娘何事?”周天雄大怒,牽著王素急往回走,道:“妹子,他不懂為你著想,你還想著他作甚?哥哥以後給你找個好的,讓這廝去死。”王素羞得滿麵通紅,甩開周天雄,道:“大哥,你說什麼呢!”看著許英雄,又道:“哥哥,我不想……他去死,你幫幫他好不好?”周天雄站住,歎口氣,道:“也罷。”把許英雄也拉了過來,道:“我雖然愛學武,但資質不高,絕不是李依全對手。但杏子村東邊戚家莊的大公子戚問是個豪傑,早年投武當山,在江南算個好手,你可以去向他學藝。”許英雄大喜,道:“如此甚好!”周天雄道:“我和戚問自幼熟識,你我今日結拜,我將你引薦給他。”王素、許英雄皆喜不自禁,都拍手稱好。
王素忙去家中取了香爐,許英雄、周天雄對著錢塘江拜了兄弟。周天雄道:“兄弟,今日你我結為異姓兄弟,為兄有些事情就要直說了。”許英雄道:“兄長請講。”周天雄看著王素,眼中充滿愛憐,又似乎隱隱透出遺憾,道:“王素在我家時,我從未將她當做下人,儼然已是我親妹子,論家世,她父親乃當世大儒,我周家亦不遜你許家,她父女對兄弟又有救命之恩。難得她也喜歡你,今天為兄做你們的媒人,你們盡快成親結婚吧!”王素大窘,急道:“哥哥,你都說些什麼!”許英雄驚道:“兄長,此事萬萬不可,若是從前,王姑娘如此人品,能與她結為良緣,我自是歡喜,如今兄弟身負家仇,性命隨時不保,隻怕要耽誤王姑娘。”王素聽周天雄要為自己做媒,許配給許英雄之時,滿以為他會歡喜應承,然而隻聽到他婉拒,早哭成了淚人,哽咽道:“哥哥你不必費心了,許大哥不要我,你何苦多事。”說完掩麵跑進櫻花林裏。
周天雄道:“兄弟,你魯莽拒絕,怕是傷害我這妹子了,她臉皮薄,又要氣節。”許英雄望著寬廣的江麵,恨自己狹小的胸懷,悵道:“我何嚐不知道王姑娘好意,隻是我家室頹廢,實不忍拖累於她。”周天雄道:“兄弟此言差矣,你現在一心求死,可想過你許家的香火?”許英雄愣住,道:“香火?”周天雄笑道:“不瞞兄弟,我練成了陰雲掌,寒氣傷身,已不能生育,這不能享受天倫之樂的痛苦,實在是不好受。你日後跟隨戚問學武,至少五年出師,這期間若能生兒育女,為許家留下香火,也不枉你爹娘養育之恩。”許英雄細想一番,恍然大悟,忙道:“多謝兄長點醒,我這就去找王姑…找素素姑娘賠不是。”周天雄笑道:“去吧。”
許英雄告辭周天雄,追著王素,也去到櫻花林,見王素扶著一棵櫻花樹,兀自流著眼淚。許英雄走近身,柔聲道:“王素姑娘,適才在江邊,在下口快,說了讓你傷心的話,現在過來跟你賠不是。”王素見是許英雄來了,又喜又憂,眼中閃過歡快的神色,急道:“你不去找李依全啦!”許英雄點點頭,王素得知許英雄不去赴死,自是歡喜,這才想到他說過不想娶自己,臉現不悅,道:“誰要你賠不是了,是我自己多事,把你救了。”許英雄在櫻花樹下走了一圈,隱隱能夠看到血跡,道:“你就是將我藏在這裏的罷,那時雖然早已神誌不清,但在絕望中,仍能看到你白色的身影,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將我藏在了此處。”王素道:“誰要你來奉承我了,我現在很後悔去救你!”許英雄笑道:“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啦,明日我就向你父親求親,妹子,等著我。”說畢,大笑著往茅屋去了,王素羞極,道:“我沒說要嫁給你呢!”怯生生地摸了摸臉,已是滾燙不已,心中雖然開心,但眼淚還是止不住怔怔地流下來,她知道自己鎖不住這個浪子,隻覺得能和他多在一起片刻也是好的。
王修知道許英雄背負家仇,必不能久留,性命也難久保,無奈女兒愛著這個男人,他一生追求自由正義,到頭來剩下的隻有這個獨女,雖明白若幹年後,女兒要孤獨此生,然而如若不允這樁婚事,女兒必會傷心一世,隻好同意許英雄、王素的婚事。
婚事辦完之後,過得幾天,周天雄帶著許英雄拜訪。
戚家莊。
杏子林由東開向西邊,許英雄直感歎杏子村的靜謐和杏子林的宏偉。林子深處,已能隱隱看到一座巨大的莊院坐落在彼處,藍色大匾距地竟有五丈來高,“戚家莊”三個大字金光閃閃,許英雄歎道:“這恢弘的宅子,竟比我許家在杭州的府宅都大。”周天雄笑道:“戚家老爺子是村中唯一的大地主,祖上也是做生意的,後來把此地盤了下來,家產頗豐。”許英雄沉吟道:“原是如此。”周天雄指著牌匾道:“兄弟,能看到匾上右上角的三個小手印麼?”許英雄望去,見右上角有三個一寸來深的小手印,疑道:“這手印是戚家小孩在製作牌匾的時候拍上去的麼?”周天雄道:“這匾是鐵樺樹做的,哪個小孩能有如此神力?這是戚家大公子戚問在七歲時,從我們站的這個地方躍上去,用力在牌匾上飛快拍了三個手印!”許英雄驚道:“七歲?七歲便有如此輕功和內功?大哥別欺騙兄弟。”周天雄道:“我說的都是在江湖流傳很久的關於戚問的傳說。聽聞這三個掌印還嚇走了不少前來戚家莊尋仇的仇家!”許英雄驚道:“戚家莊七歲的孩子都有如此功力,大人更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