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女真騎兵漸漸壓上來,但速度已經緩了下來,他們不斷越過前麵的屍體,又不斷成為新的屍體,人馬的屍體,在兩座小丘之間,已經排了二十多步長了。
女真騎兵的確訓練有素,沒有撤退的信號,他們就一直勇往直前。
有些聰明的女真士兵發現,隻要踏著屍體前進,他們就是安全的,而那些繞過屍體的士兵,很可能遇到新的爆炸。
戰馬的屍體太高太滑,騎兵無法踩踏,勇往直前的女真騎兵,開始故意將馬蹄落在同伴的身上,也不管同伴是死了還是傷了,隻要躺在地上,就是他們的墊腳石。
真正的踏著同伴的屍體前進。
對麵的明軍士兵看傻了,都說建奴殘忍,原來他們對自己人也不例外。
“嗖、嗖、嗖……”
不知不覺之間,女真騎兵已經接近弓箭的射程,他們邊衝鋒便放箭,兩名明軍士兵中箭了。
“快退出建奴的射程。”為首的明軍大喊。
明軍士兵這才清醒過來,剛才他們看傻了,根本沒有後退,就站在原地看建奴馬踏同伴。
兩名受傷的明軍被扶上戰馬,在兩名同伴的陪伴下,先行離去。
戰鬥又進入一邊倒的屠殺,明軍節節後退,卻總能射殺一些女真騎兵,女真騎兵不斷前進,又不斷倒下,卻不能傷明軍一根毫毛。
“上馬,地雷已經不足二十步了。”為首的明軍打個手勢,其他的明軍士兵立即收起燧發槍,他們沒有任何留念,都躍上戰馬,向西北揚長而去。
“不好,明軍要逃跑。”
女真士兵很快就發現了明軍的企圖,他們發一聲喊,加快了追趕的步伐,也不管馬蹄落腳處是否有同伴的屍體了。
地下傳來了更密集的爆炸聲,更多的馬匹被掀翻,更多的士兵從半空墜地。
才一眨眼的功夫,明軍在他們的視線裏,就變成一個個小黑點,他們顯然是追不上了。
殘兵隻得退回大帳,一麵派人報告莽古爾泰。
“啪!”
莽古爾泰還沒聽完敘述,就將裝了馬奶酒的袋子狠狠摔在地上,散落的馬奶酒濺了他一頭一臉,他用手抹去臉上的殘液,冰冷的馬奶酒沒有驅走莽古爾泰的怒氣。
他拿起馬鞭,劈頭蓋臉抽向那名向他彙報的士兵。
直到他抽累了,也許是彌散在大帳的血腥味,讓他漸漸冷靜下來,他踹出一腳,將那名士兵踢出大帳。
莽古爾泰扔掉馬鞭,背著手,在大帳內踱來踱去。
跟他一起渡過三岔河的,隻有三個甲喇,四千五百名士兵,這還不到一天的時間,他的士兵就傷亡了一千七百多人,超過了一個甲喇。
即使作為後軍的三個甲喇趕到廣寧,他也隻有不到五個甲喇的士兵。
莽古爾泰開始體會到嶽托的痛苦,在明軍的優勢火器麵前,在明軍的各種戰術麵前,莽古爾泰覺得,自己空有一身的力量,卻怎麼也使不出來。
現在,他隻能期望後軍早點到達,一旦等到後軍與他彙合,他將集中全部的力量攻城,隻要拿下廣寧城,明軍就會失去倚靠。
莽古爾泰又取了一袋馬奶酒在手,然後踱出了他的中軍大帳,他要親自出營,安撫那些受傷和受驚的士兵。
天剛黑的時候,莽古爾泰喝足了馬奶酒,正要躺進皮被中,外麵又有了動靜。
“砰、砰。”
“砰、砰。”
大帳的東麵和北麵,幾乎同時傳來兩聲槍響。
“怎麼回事?”莽古爾泰鑽出皮被,又套上自己的皮甲,“是不是明軍來偷營?”
來得突兀,去得無影,槍聲過後,黑夜又陷入一片寂靜。
過了好久,才有親兵鑽進莽古爾泰的大帳,“貝勒爺,是明軍的散兵,他們打死了我們的兩名哨兵。”
“明軍?那你們怎麼沒有去追……等等,夜晚情況不明,暫時不要追擊,隻管緊守大帳,天明後,再去追擊不遲。”
莽古爾泰自己都不相信,天明後,明軍還會等著你去追?
“是,貝勒爺。”親兵躬身,後退著離開莽古爾泰的大帳。
莽古爾泰又解開皮甲,重新鑽進皮被中。
“砰、砰。”
“砰、砰。”
“砰、砰。”
零星的槍聲不斷傳入莽古爾泰的耳朵,忽東忽西,忽遠忽近。
莽古爾泰和衣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他隻能在夜色中對著大帳的頂棚發呆:這明軍,夜晚也不消停,難道他們不睡覺嗎?
但莽古爾泰知道這絕不是明軍偷營,他也不用著急起床了,隻是明軍的槍聲擾得他心煩意亂,一時難以入眠。
下半夜,莽古爾泰以為明軍的槍聲會停下來,但明軍擺明了不會讓他睡個好覺,槍聲雖然稀疏,卻是響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