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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大雪三日,一片蒼茫潔白,遮蓋了了城外的屍體千萬和血流成河。

女子胸口中了一箭,距離心髒隻有兩寸,皇宮中所有禦醫都提著腦袋蹲守了三天三夜,才勉強用精氣連接心脈,終於撿回了一條命。這個女子,正是當朝天子從城外的屍堆裏抱回來的,還是駕著快馬一路狂奔回的皇宮,說過禦醫若是治不了,那就全都自己了斷了自己的命。這三天,他每天隻睡一個時辰,除了上朝,其餘的時間都守在女子的身邊,寸步不離。

宮中都在議論紛紛,一向不近女色的皇上,冷若冰霜的鐵血君王,卻為了這個女子做到如此地步。這個女子到底是何方人物?

有人說,這是皇上在做太子時,在遺香樓認識的妓女,在戰場上被大將軍當作了用來要挾皇上的人質。更有甚者說,這個女人,是大將軍的結發妻子,也是聖上愛慕了多年卻可望而不可及的情人。但無論怎麼說,誰都知道聖上對這個女子一往情深,以後即使做不了皇後也一定能做個貴妃,執掌六宮鳳印,卻不知道這個女子,剛一醒來還未披上一件外袍就策馬狂奔到城外,扒開了埋了三天的積雪,一具一具地翻找著屍體。

大家又說,這女人看來是個瘋子。

君窈無力地坐在雪地裏慟哭,胸口的傷還未愈合,劇烈的疼痛。她聽見身後有人追來了,馬蹄聲在這安靜的雪天無比的清晰。

她真是太天真了。

三天前,這場動亂真的打碎了她對天下和權力之爭的理解。

沈翊在遠處看她,心痛無比,卻不知道該不該靠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的確這是自己的錯,現在自己出現在她的麵前,她殺了自己都是有足夠理由的。

他最終還是選擇走了過去,脫下自己的外袍給君窈披上,卻被她一把扯下來,扔回了他的懷裏,她才不管自己扔掉的是三十個繡娘繡了三個月的紫金龍袍,女子的拳頭打在了他的胸口,可是她早已失去了力氣,這一拳打在身上不痛不癢,在沈翊的心裏卻疼痛異常。

“你一定要殺他嗎!”女子無比憤怒的盯著沈翊的臉。

沈翊心想,她現在一定很想殺了自己。可是他也不後悔殺了君陌。

“跟我回去。”他把所有的話咽回了肚子裏,出口的隻有這一句。“你知不知道你是怎麼活過來的。”他用了他自己的一半精氣才連好她的心絡,現在他們兩個共享一半精氣,若是以後她死了,心脈相通,他自己也活不了多少時日。

可是她當然不知道。

“我寧願死了。”女子冷冷地說。“至少不會愧對兄長。”

“我可以讓你做皇後。”

君窈冷笑道“你知道的,我已經是他的結發妻子。”

沈翊長袖中的手已經握緊了拳頭,經脈已經突出,表麵上卻是不動聲色,不過他知道自己的臉色真是不能再難看了。

沈翊的嘴角突然掛上了一抹冷笑“你若不跟我回去,凍死在了這裏,現在大牢中還關著的金甲衛的俘虜三百人,可要給你陪葬了。”

君窈不說話了,隻是瞪著沈翊的眼神更加悲切憤怒。

麵前這個女子,曾經是那樣的明亮美好,笑起來如同春日朝陽,可如今卻披頭散發臉色慘白滿眼血絲,到底是因為君陌的死,還是因為殺了君兄長的人正是自己深愛的人。

“原來這就是你對我的愛。”她冷笑一聲,走過去,乘上了沈翊身後的馬車,放下了簾帳。

沈翊知道她不想看見自己,便坐在了車前的橫木上,這對於一朝天子來說成何體統,可他自己毫不介懷,他覺得自己不可離開她半尺,因為她現在脆弱得如同觸地即碎的翡翠。

“你還不明白嗎,阿窈,我和他之間早已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