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軍訓在一聲嘹亮的號子中拉開帷幕,對於大學中菜鳥和學長的區別,不僅在於開學時菜鳥的那般土氣或是學長們如魚得水般的物色美女時的眼神更直觀和貼切的是在生活規律的完全迥異讓新生和學長們有了巨大的鴻溝。菜鳥在經過無數日寒窗苦讀,他們對於作息習慣的記憶也僅僅停留在晚睡早起晚睡現在談不上,盡管宿舍在臭氣熏天或是磨牙打呼中已經喪失著作為一個宿舍的功能,但是早期的習慣還算保持的比較好的,也許有個別散漫成為習性的菜鳥會成為特例。在第二天軍訓開始的時候,教官依舊是讓站軍姿,突然從斜刺裏殺出兩匹不明物種的東西來,一鳴隻能從餘光中掃兩個渾圓的物體從餘光中迅速的衝了過來,像下墜流星一樣直接越過一鳴視線的盲區,帶著抑揚頓挫的“報——————”衝了過來,“報、報、報告,我今天肚子疼,舍友不放心丟下午,所以教官我們來晚了……”在教官眼裏,抑或是在每個人眼裏,這些小把戲可以成為初級或是沒有經過任何加工的粗糙的,屬於製造業中粗製濫造或是豆腐渣式的工程,根本經不起任何推敲,然而教官對於這兩個人選擇了沉默,歸隊,站軍姿。這時,兩個烽火流星的物體開始正式進入一鳴的視線,兩個女孩,個頭不高,都紮著馬尾辮,但其中一個軍姿姿勢特別奇特,別扭的直立著身子,卻將腳九十度並在一起,手緊扣著褲縫,這些都不是關鍵,最關鍵的是一鳴發現軍訓服在手扣的地方,有在泥土中滾過的痕跡。這是個不高不低的女孩,站在側後方的一鳴也能看到皮膚的白淨,甚至可以清晰地嗅到對方身上飄出來的那種淡淡的茉莉清香。
晉北市九月的太陽讓每個人都受不了,在這個地處黃土高原與內蒙古高原交接的地方,在當地人的臉上都有些許太陽的痕跡,如果說太陽的熱度用十來表示,那麼在這個四麵阻擋,腳下便是石子遍布的操場,熱度超過了這個數字,汗慢慢的在身體上由高向低肆無忌憚的蔓延著,交雜著混合泥土在身上鋪設著黏糊糊的物質,讓人更加透不過起來。菜鳥和老油條比起來,永遠在圓滑與世故中牢牢占據了下風,這種被迫的占據也體現在部隊中,就在各種一鳴們在烈陽炙烤中掙紮時,那邊一個高級士官帶領著他們的兵娃子們開始在陰涼地裏玩起了丟手絹,這種對比在一鳴看來,是熱和冷的交織,是生硬死板和圓滑處世的對比。晉北市的天氣有個特點,即使在烈陽炙烤中,隻要有樹蔭的地方也會很涼快甚至是有些陰冷。這種心理上的反差在其餘同學的身上開始有反映。突然有個身影歪歪扭扭的倒在了地上,而這時所有同學們積累的怨氣開始爆發,都用仇恨的眼睛盯著教官,但就高低姿態而言,教官完全可以藐視這一切。有些時候,偏偏在意想不到的時候,事情便會有轉機,而這次卻是個逆天的轉機。就在大家竊竊私語,抱怨天氣抱怨教練抱怨軍訓時,遠處飄來烏雲。各位看官,看到這裏就不要表示獻出各種驚訝,晉北的天氣就是如此,烈性十足。從剛才驕陽到現在陰沉也短短隻用了不到十分鍾時間,嚴重帶有草原氣候特征的也從另一方麵闡釋著這裏的人不會有晉南的幽婉,有的隻是張揚和硬度十足。就在瓢潑大雨到來之時,其餘的連隊都開始陸陸續續撤出操場,端坐在主席台旁的雨棚下觀看著這場求之不得的大雨,而一鳴的班級,在這個時候,全體同學在教官嘶啞的口號中不再前進,而是整個一個班級站在雨中,任憑雨水衝刷。而這種不前,在與場外與急匆匆的背影形成了一種對比,這在一鳴幾年後看來,隻不過是過眼雲煙,當時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勇氣站在那裏,像根木樁一樣,反而站得更加筆直和有力量,而這種力量似乎傳遞在同學們每個人心中,這種力量並不是一種決絕,更多的是一種稚氣未脫。因為,很多人在回憶起來把這個比作浪漫……
無奈的教官在這個時候顯得無力,但軍人就是軍人,軍人有血有肉,在隊伍的最前方,同樣站著一個筆直的穿著作訓服,臉上因為雨水而有些光澤的教官。這次事件之後,也許開始有人慢慢的對這個嚴厲苛刻的教官產生好感,也許有小女生同其他連隊女同學一樣開始慢慢的跟著教官開始約會。在大學生涯中,一鳴對於部隊來大學的教官是種抱著一種遠觀的態度,而這種遠觀恰恰讓他能夠比較清醒的看著那些年那些事。隔壁連隊有女生開始與教官約會,再隔壁的有個同學不斷地向教官獻殷勤,對於每天在部隊麵對抬頭男人低頭還是男人的集體中,這些似乎成為一個默許的或是一個潛規則的東西,那些年的那些泛濫不成熟的感情也終究會在時間的消磨中變得暗淡。
第三天、第四天。甚至第五天軍訓還是在站軍姿、踢正步、跑步中度過,疲憊有節奏。大家似乎開始對這些疲憊產生了一種抗體,從早晨迷糊的跑來,睡眼惺忪的跟著隊伍挪動著步子,更多的人像是行屍走肉一樣沒有了前幾天的精神。第六天,教官開始將所有男同學集中起來,因為在最後的彙報表演中,這一年級所有男生將會有一個重量級的表演——軍體拳。也許你會在電視中看過部隊官兵在一起軍體拳表演,也許會覺得打起來會很有氣勢,更也許你會覺得隻要學會了著一招半式即使有幾個人把你圍起來你也可以輕鬆的將這種圍攻化解。這些也許累加在一起,便成為了一鳴們的開心所在,一招一式練得有板有眼,盡管在隊伍中不時有些在軍體拳打起吼聲中娘炮的聲音,但是如果忽略到這些,還算比較震撼。一鳴清楚的記得,在軍訓最後一天彙報表演時,幾百個男生口中喊著“殺”像千軍萬馬般奔騰而出,那種氣勢是壓倒性的,那種表演也是壓倒性的,每一招一式配合著震天的嘶吼聲,那一天是同學們最自豪的一天,那一天也是同學們狼性最強的一天,而這些都在日後煩躁不眠中慢慢的變成了回憶,很多時候,有些回憶隻是在回憶時才覺得完美無缺,當真正再重新走進這些回憶時,很多時候你會發現回憶是美好的,而現實卻是苦澀的,這種被人為強化的主觀感受經不起任何客觀的推敲。被分成幾個小組的同學們相互演練著軍體拳中的一招一式,在烈日的炙烤下,在帶有鹹鹹味道的塵土中,相互比劃著,就算在休息的間歇,滿血狀態複活的同學們也再練習這些被他們認為很帥的東西,這裏麵,包括一鳴。
一鳴是個嚴謹細心的孩子,對於任何事情都要臻求完美,甚至連一絲都不敢懈怠,嚴重的自尊心和要強的性格讓一鳴在付出汗水和辛勞的同時收獲著一點點的可以稱之為幸福的東西。而這種臻求完美有些時候卻是一種不現實或是苛刻,這些讓一鳴稱之為驕傲的東西在很久以後與劉梓欣的戀愛中吃盡了苦頭,也讓在日常生活中丟掉了很多快樂的東西。“我曾經無限接近幸福,無人為的幸福不是吃飯睡覺打豆豆,而是在完成一件事情中付出的努力和辛苦,很多時候我並不追求結果如何,我享受了過程,卻丟掉了結果,而最後留給我的很多時候隻是一份被腐爛的苦澀的,幸福……”
同學們學習軍體拳的熱情很快便帶來了成效,而這時,操場上黑壓壓的一片菜鳥們逐漸開始變得活躍或者說是有了抗性。毒辣的太陽似乎開始慢慢退去衣裳,接下來的幾天,一鳴和同學們在初秋的愜意中享受著這些軍訓帶給人的快感。
第八天,這名黑豆教官開始教授一些部隊上新的東西,匍匐前進,一時間操場上怨聲又開始一片,因為場地限製,這些匍匐並不是在草坪上,而是在幹硬的操場上,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帶有嚴重懷舊風格的操場以及布滿操場的小石子讓這些孩子們發了愁,“我們並不怕在地上摸爬,但是這樣硬生生的俯衝下去,衣服會被磨爛的!”這不僅是同學們的心聲,就連一鳴也會這麼認為。所謂的匍匐並不是字眼中的在地上爬上幾個來回,這個動作的要領是原地站立,當口令下達時,所有準備好的同學要像鷹一樣以最快的速度俯衝下去,並在地上借助這股力量滑行一段距離,這個動作的最重要的點在於你下去的時候是肘著地還是手掌側麵著地,亦或是肚子著地。這幾個點隻要有一點疏忽,也許就會造成非常不便的結果,盡管是個不算特別出名的學校,但是校服的質量還算令人滿意,但是操場各種硌人的石頭讓人不寒而栗,一鳴簡單計算了一下,按每人的體重一百二十斤來算,就算是以最小的力量俯衝下去,產生的衝擊力也在二百斤左右,也就是說每次動作要背負很多重量去進行,呆著這種力量去根地麵上的石頭進行抗衡,這顯然是不自量力。但是命令就是命令,沒辦法,剛開始大家蹩腳的開始跟著教官做這個動作,五花八門,有的扭捏的自己躺了下去,沒有往前滑行一點距離,有的像中槍一般往前小跑兩步然後胸部在手腳空中無助的揮舞中著地,還有的伴著慘叫滑了出去,手上滲出了一絲血跡。而一鳴盡量讓自己的重心降低減少一些衝擊力,讓自己可以免受這些東西的困擾,然而當第一把下去的時候一鳴就知道壞了,在手掌內側開始慢慢滲出一些血絲,慢慢擴散開來。由於自是不對,一鳴的膝蓋也同樣在第一時間觸碰到了地麵,當一鳴起來時發現褲子膝蓋的位置上有些發白的泥土的顏色。伴隨著一遍又一遍的慘叫聲,這一天的軍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