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宰相某公,聲勢顯赫。他的神采,服飾、隨從,都與小翠妝扮的沒有什麼差別,王給諫也信以為真,多次派人到王公家門口去探聽消息。到了半夜,仍不見宰相出來,他疑心宰相正在與王公商議什麼機密大事。第二天早朝,見到王公,便問道:“昨晚相公到您府上去了嗎?”王公以為是在諷刺他,滿麵羞慚,隻是低聲含糊地答應了兩聲。王給諫越加懷疑起來,從此就放棄了找王公岔兒的打算,反而不停巴結他。王公打聽到王給諫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心中暗暗喜歡,但私下裏還是囑咐夫人,勸小翠以後不能再胡鬧,小翠也笑著答應了。

過了一年,宰相被皇帝革了職。這時正好有人寫了一封私信給王公,但誤送到了王給諫家裏。王給諫大喜,便先托和王公有交情的人,向他借一萬兩銀子,以此相要挾。王公拒絕了。王給諫親自上門。王公找會客穿戴的衣帽,一件也找不到。王給諫在外麵等了好久,認為王公故意怠慢他,氣呼呼正要離開,忽見王公的兒子身穿龍袍,頭戴平天冠,被一個女子從房裏推出來。王給諫看見,先是嚇了一大跳,然後笑著按住他,脫下那龍袍、平天冠就走。王公急急忙忙趕出來,王給諫已經走遠了。王公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後,膽顫心驚,大哭道:“這個害人精呀,沒幾天就要滿門抄斬了!”接著就與夫人拿了棍棒去打小翠。小翠早已知道,緊閉了房門,任憑他們去叫罵。王公氣極了,拿斧頭劈門。小翠在房裏笑著說道:“公公用不著生氣,有兒媳婦在,要殺要斬,自有兒媳婦來承當,決不會連累兩位大人。公公這個樣子,是要殺我滅口嗎?”王公聽了,隻好住手。

王給諫回去後,果然上奏章揭發王公要造反,還把龍袍、平天冠呈上,作為憑證。皇帝大驚,親自驗看,發現那平天冠是秫秸心紮成的,龍袍隻是塊破舊的黃包袱。皇帝大怒,說王給諫誣陷好人。又把元豐叫去,見了他那副傻相,笑道:“他這種樣子能做皇帝嗎?”便要判王給諫的罪。王給諫又指控王家有妖人。執法官把他家中的丫鬟、仆役抓去嚴加審問,眾人都說:“並無妖人,隻是瘋媳婦、傻兒子一對小夫妻成天戲耍取笑罷了。”左右鄰舍說的也都這樣。皇帝大怒,馬上將王給諫革職充軍,送往邊韁。

王公從此就覺得這小翠不平常,加上她母親久去不來,越發疑心她不是個凡人,便叫夫人去探問她。小翠隻是笑而不答。再三追問,小翠才掩著嘴笑著說“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兒,婆婆不知道嗎?”

不久,王公升任太常卿。這時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常常為沒有孫子發愁。小翠過門已經五年,每夜與元豐分床而睡,從來沒有同床共枕過。夫人就把另一張床抬走,叮囑兒子和媳婦睡在一起。過了幾天,元豐對母親說:“借了那張床去,怎麼老是不還!小翠每夜把腿擱在我肚子上,叫人喘不過氣來。她又喜歡掐人大腿,實在難受。”丫鬟仆婦聽了都笑起來。夫人忙喝住他,拍拍他叫他走。

一天,小翠在房裏洗澡,元豐見了,耍脾氣要和她一起洗澡小翠笑著阻止他,叫他等一下。等她洗好出了浴缸,另外換了熱水倒進缸裏,替元豐脫去衣服,與丫鬟一起把他扶進去。元豐感到悶熱,大叫著要出來。小翠不理他,反用被子給他蒙上。沒過多久,他便不再動彈了,拉開被子一看,已經死去。小翠卻但然笑著,也不驚慌,把元豐拖到床上,替他擦幹身體,蓋上兩條被子。夫人聽到消息,哭著跑進來,罵道:“你這瘋頭,為什麼殺死我兒子!”小翠笑嘻嘻地說:“像這樣的傻兒子,倒不如沒有的好。”夫人聽後越發氣惱,用頭去撞小翠。丫環們爭著拉開夫人勸解。

正在吵得不可開交的當兒,一個丫鬟稟報說:“公子出聲了!”夫人忙收住眼淚,過去撫摸兒子,見他微微吐著氣,大汗淋漓,把被褥都濕透了。過了一頓飯工夫,汗不出了,忽然睜開眼睛,向四麵張望,看見家裏的人,好像都不認識似的,說道:“現在我回想起從前的事來,都像在夢裏一樣,這是什麼原因呀?”夫人聽他說的不像癡話,覺得非常奇怪,帶著他去見他父親,試了好幾次,果然不癡不傻了。夫婦倆大喜,歡喜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到晚上,把另一張床搬回原處,鋪上被褥,看他怎麼樣。他一到房裏,就把丫鬟們都打發走。第二天早上去察看,那張床還是原樣,空擺在那裏。自此以後,小夫妻倆就不再有瘋瘋癲癲的行為了,兩人恩愛纏綿,如漆似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