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當代戲曲編劇的成才之路(1 / 2)

當代戲曲編劇的成才之路

學術論壇

作者:褚秋豔

王仁傑,當代中國戲曲界成功的編劇之一,王評章先生稱他為“福建劇壇最優雅的古典詩人”“福建最後一個古典戲曲詩人”。王仁傑用一管毛筆寫下了《節婦吟》《董生與李氏》等諸多好劇,創造了一個個真實、細膩的人物形象,不論人物大小,皆充滿了人性的思辨,閃爍著耀眼的光輝。因為有了王仁傑,古老的梨園戲變得青春勃發,而能駕馭這樣古老的劇種,創作出不改味道的新編劇目,則更彰顯了王仁傑的成功。對新一代的戲曲編劇或者大專院校戲文係的學生們來說,王仁傑無疑是一個豐碑、榜樣、偶像。如何向榜樣看齊,向豐碑邁進?看看王仁傑的編劇人生,可以總結出幾條作為一個成功戲曲編劇所必備的素質要求。

一、要有深厚的傳統文化功底

戲曲是中國的傳統藝術,它的唱念要用詩化的語言,即使是現代戲,也要具備詩的美感。“詩意性是去拍音樂的重要特點,是它嬌豔的血色。”①作為一個戲曲編劇,寫出詩意的語言是必備的素質,而王仁傑在這點上則達到了當代其他戲曲編劇難以企及的高度。

詩詞歌賦爛熟於胸,已經不足以形容王仁傑了。在他的筆下,沒有掉書袋的做作,而是將古典詩詞信手拈來,不露痕跡地化入這個故事情境,化入這個人物,符合曲牌的規範,平仄和諧,本色當行。“你道是人生得意時,為歡處,是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且隨我,尋尋覓覓,曲江池畔看一看”,是李白?還是李清照?都不是,這是王仁傑筆下人物的吟唱。“【短相思】巫山雲散,霜雪折雁行。角枕淚痕濕,五更鍾鼓獨自傷。雖每墳前細細訴,又一語何曾到冥鄉?隻落得滿目萎萎芳草,長隨個迂腐秀才郎。空對著斷梗飄絮,古道夕陽。”這一段唱詞讓人覺不出是一個現代人所寫,猶如欣賞古典詩詞一般,滿口馨香,可這又實實在在是《董生與李氏》中李氏的心境寫照。

除了唱詞寫作需要有深厚的傳統文化功底以外,劇目的情境設計、人物的行為設計等也都需要劇作者對傳統文化相當熟悉。一個人物的行為背後肯定有思想作為推動,如果對傳統文化不熟悉,古人就可能不像個古人。若以一個古人的軀殼去做一些現代人才會做的事,說一些現代人才會說的話,那麼欣賞起來就會有違和感,更遑論以古喻今等精神追求了。在王仁傑的筆下,情節的起承轉合、人物的行為舉止都具有古典精神。如《董生與李氏》,故事的起因就是彭員外怕自己死後嬌妻改嫁,所以拜托董生看管妻子防止紅杏出牆。這隻有在古代才能發生,而也隻有古板且恪守儒家道德規範的董生才會答應這個匪夷所思的請求。但最終人性勝過禮教,李氏隔堵牆用元人小令調情,董生最終也監守自盜,則不能不說是這出劇在思想上的光輝意義所在了。

作為後進的年輕一輩編劇,想達到王仁傑的高度頗為困難,但是至少要做到多讀古典詩詞歌賦,研究曲牌詞牌,努力提高自己的傳統文化修養,才能寫出當行的語言,生動的人物。

二、要有一雙能以小見大的眼睛

看王仁傑的劇作,突出的感受就是,最出彩的人物並不是什麼曆史上了不得的大人物,反而是生活中的小人物。董生、李氏、顏氏、塾師、皂隸、女賊……這些書生、寡婦、小偷、官差都是市井中常見的人,仿若自家鄰居一樣平易、真實。王仁傑有一雙以小見大的眼睛,通過敷演他們的小故事來折射出人性的光輝,讓人們看見什麼是人性自然,什麼是善惡美醜。

在《董生與李氏》中,董生和李氏隻是普通的書生和孀婦,他們的故事沒有驚天動地,反而董生的監守自盜充滿了喜劇色彩。但是他們追求愛情的過程卻充滿糾結,真實而讓人思考。明明已經動心,但儒家的思想、禮教的約束讓董生不能承認,可又禁不住人性的天然愛欲,於是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牆上夜窺,跟蹤跳牆時還安慰自己這是為了忠於彭員外的囑托。等到終於逐漸擺脫了束縛他身心的層層枷鎖之後,本該琴瑟和諧,但就因為李氏的一句“彭員外”而半途戛然而止、偃旗息鼓,臉色蒼白落荒而逃。這樣的董生讓人又愛又氣又同情,盼著他能勇敢一點,大膽追求愛情。及至董生在墳前終於堅定而勇敢地為了自己和李氏的幸福與彭員外的鬼魂辯論時,則讓人禁不住想要為他大聲喝彩了。“留下夫人為你守活寡,你仁乎?”“以怨婦而托曠男,你智乎?”“吾與夫人兩廂情願,禮也,義也,信也!你若不知趣,吾秀才不降其誌,願舍身求仁,與你一拚到底!”這句句諍言,是董生對儒學的新理解,是董生人性的升華。對觀者來說,這是一次在嬉笑怒罵中審視人的本身、人的天性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