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描述這一切,很可能隻會引起你們的厭惡。我或許會喚起你們的仇恨。但是,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這個。我們需要的是充分理解法西斯主義的罪惡和如何同它進行鬥爭。我們應該知道,這些屠殺,隻是一個強盜,一個危險的強盜一法西斯主義所做的一些姿態。要征服這個強盜,隻能用一個方法,就是給它以迎頭痛擊。現在在西班牙,正給這個法西斯強盜以痛擊,像130年以前在這個半島上痛擊拿破侖一樣。法西斯國家知道這一點,並且決心蠻幹到底。意大利知道,它的士兵們不願意到國外去作戰,他們盡管有精良的裝備,卻不能同西班牙人民軍相比,更不能同國際縱隊的戰士們相比。

德國認識到,它不能指望意大利,在任何一場進攻戰中不能依賴這個盟國。不久前我讀到,馮?布龍貝爾克參加了巴多略元帥為他舉行的聲勢浩大的演習。但是,在遠離任何敵人的威尼斯平原演習是一回事,在布裏韋加和特裏烏埃戈依之間的高原上,同第十一和十二國際縱隊以及裏斯特、康佩希諾和麥爾的西班牙精銳部隊作戰中遭到反攻並損失三個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轟炸阿爾美利亞和占領被出賣的不設防的馬拉加是一回事,在科爾多瓦城下死傷7000人和在馬德裏的失敗的進攻中死傷30000人則又完全是另一回事。我開始時說過要寫得好而真實是多麼困難,說過能夠達到這種技巧的人都一定會得到獎賞。但是,在戰時(而我們現在,正不由自主地處於戰爭時期),獎賞是要推遲到將來的。描寫戰爭的真實是有很大危險的,而探索到真實也是有很大危險的。

我不確切知道美國作家中有誰到西班牙尋求真實去了。我認識林肯營的很多戰士。但是,他們不是作家,他們隻會寫信。很多英國作家、德國作家到西班牙去了,還有很多法國作家和荷蘭作家。當一個人到前線來尋求真實時,他是可能不幸找到死亡的。如果去的是12個人,回來的隻是兩個人,但是,這兩個人帶回來的真實,卻將實實在在是真實,而不是被我們當作曆史的走了樣的傳聞。為了找到這個真實,是否值得冒這麼大的危險,這要由作家自己決定。當然,坐在學術討論會上探討理論問題要安全得多。各種新的異端,各種新的教派,各種令人驚歎的域外學說,各種浪漫而高深的教師,對那些人來說,總是可以找到的,他們也似乎信仰某種事業,但卻不想為這個事業的利益而奮鬥,他們隻想爭論和堅持自己的陣地,這種陣地是巧妙地選擇的,是可以平平安安占據的。這是由打字機支撐並由自來水筆加固的陣地。但是,對於任何一個希望研究戰爭的作家來說,現在正有,而且在相當長的時期內一直都會有可去的地方。看來,他們還會經曆很多不宣而戰的年代。作家們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參加這些戰爭。以後也許會有獎賞。但是,作家們不必為此而感到不好意思,因為獎賞很久都不會來的。對此也不必特別寄予希望,因為,也可能像拉爾夫?福克斯和其他一些作家那樣,當領取獎賞的時間到來時,他們已經不在人間了。

陳文輝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