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賓王手一鬆,那隻鴿子咕咕叫著,飛走了。駱賓王哈哈一笑,轉過身來:“壯士何在啊?”立刻,有一群蒙麵武士如影子一樣冒了出來,人人身上背著弓箭,手裏拿著大刀。駱賓王:“武後正趕往龍門,我們在山道上埋伏,幹掉她。”
武士拱拱手:“是。”武士們飛速往前奔去,駱賓王也跟了上去。
通往龍門的道上,張虔勖和翊衛們護送著鑾輿奔來。武則天坐在鑾輿裏,上官婉兒陪在一邊。武則天臉色鎮定,掀開簾子往外察看。
上官婉兒敏感道:“娘娘,這路上——”
武則天看了上官婉兒一眼:“怎麼啦?”
上官婉兒:“臣心裏七上八下的,感覺好像會發生什麼事。”
武則天一笑:“唔,我看不是好像會發生什麼事,是已經發生了。”
上官婉兒大驚:“那娘娘你——”
武則天拍了拍上官婉兒的手:“婉兒啊,別怕,有娘娘在,這天啊翻不了的,啊?”上官婉兒看著武則天鎮定自若的樣子,終於壓下了心裏的恐懼。
鑾輿急速往前奔馳,拐向一個山道。前麵是一片樹林,樹林後麵竟是懸崖。鑾駕的隊伍朝著山岡下的樹林奔來。樹林裏埋伏了來自揚州的五十個蒙麵武士,人人舉起了弓箭。
鑾駕的隊伍奔到樹林前。為首的武士手一揮:“……射!”一支支飛鏑射向鑾輿,有箭穿過鑾輿,從另一邊飛出。坐在鑾輿前趕馬的翊衛被數支箭擊中,從鑾輿上倒下。張虔勖用寶劍擋去飛箭,有翊衛被射下馬來。
飛鏑還在一支支射去——
拉鑾輿的四匹馬被箭射中,瘋狂地拉著鑾輿奔跑起來。
山崖上,駱賓王一副僧人打扮,在得意地捋著胡須。
翊衛們殺出,朝鑾輿跑去,駟馬拉著鑾輿奔跑。車輪滑向路邊,鑾輿翻下了山坡,掉進了深溝
五十武士衝來,與張虔勖和翊衛們激烈廝殺。
山崖上,駱賓王洋洋得意:“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突然,牛角號響起。路兩端殺出了數百名禦林軍士兵,一下子把武士們包圍了,雙方激烈廝殺起來。禦林軍士兵奮勇殺敵,武士寡不敵眾,紛紛倒下。
駱賓王在山崖上驚住:“……阿彌陀佛。”
張虔勖身上中了兩箭,吼:“要活口!……抓活的!”他一劍擋開了一個禦林軍士兵正砍向一個武士的刀,發出當一聲響。駱賓王佇立的山崖上已經人影杳然。
裴炎急匆匆奔向景陽鍾樓。
當當當——
裴炎親自敲著鍾,鍾聲浩蕩,響徹皇宮。
薛元超、胡元範、劉景先等大臣紛紛奔來,裴炎也急匆匆奔來。
薛元超:“裴大人,這鍾聲是怎麼回事?太後有要事急召我等商議嗎?”
裴炎:“哈,隻怕太後是來不了了!”
胡元範一凜:“裴大人,太後怎麼了?”
裴炎:“太後怎麼了,過一會你們就知道了。”
薛元超:“到底怎麼回事,裴大人,你可別讓我們蒙在鼓裏啊!”
裴炎把手往天上指了指:“大喜啊,大唐的天要變了。”
薛元超等人大驚:“變天?裴大人你——”
裴炎朝薛元超等人拱拱手:“薛大人,諸位大臣,你們先進乾元殿候著,我這就去請皇上臨朝。”裴炎說完,急匆匆轉身而去。
薛元超等人呆在那裏:“皇上臨朝?難道太後歸政於皇上了嗎?”
胡元範抬頭看天,神情緊張:“難怪啊,這天真要變了啊!”
李旦寢宮前,裴炎飛奔過來,喊著:“皇上,皇上,大喜啊,皇上——”
李旦出來了:“裴愛卿,朕聽見景陽鍾敲響了,什麼喜事啊?”
裴炎:“眾大臣齊聚乾元殿,請皇上臨朝。”
李旦大吃一驚:“請朕臨朝?那太後呢?”
就在這時,一輛鑾輿出現在前麵,裴炎一愣,張著嘴說不下去了。李旦這時也反應過來:“哦,這不是太後的鑾輿嗎?怎麼?太後親自來接朕了嗎?”
裴炎死死盯著這鑾輿,像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結結巴巴道:“這……這……”
鑾輿停下來了。車門打開,上官婉兒先從車上下來。
裴炎:“原來……原來是上官大人。”
上官婉兒一笑:“裴大人覺得奇怪嗎?”
裴炎戰戰兢兢:“臣剛才看到上官大人跟著太後娘娘去龍門了,怎麼這麼快……”
鑾輿裏突然響起一陣笑聲。李旦叫了一聲:“母後——”裴炎頓時臉色慘白,渾身打戰。
車門再次打開,武則天從鑾輿裏下來,笑吟吟道:“裴大人,沒想到吧?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裴炎:“是是,臣以為……”
武則天:“裴大人是以為我已經葬身在去龍門的山溝溝裏了吧?可惜啊,裴大人,你裏應外合的計謀破產了。”
裴炎強作鎮定:“臣不明白,太後娘娘什麼意思?”
武則天:“娘娘的意思是,裴炎,你完了,”武則天話音剛落,立刻,張虔勖帶著一群禦林軍奔出來,人人手裏舉著大刀,一擁而上,圍住了裴炎,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裴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而李旦則看得膽戰心驚,躲在了一邊。
裴炎入獄後,武則天把此事交給了大理寺和禦史台,狄仁傑負責審問。
大理寺內,跪著五個被俘受傷的武士。
狄仁傑一拍驚堂木:“你等五個叛賊……隻有一個人可活,誰老實招供,誰將活著,聽好了。”
五個武士一臉的緊張。
狄仁傑:“駱賓王有沒有到達洛陽?”
五個武士幾乎一齊喊:“有!”
狄仁傑:“駱賓王有沒有進入裴炎府邸?”
五個武士幾乎一齊喊:“有!”
狄仁傑拿起《鯉魚躍水圖》:“這幅畫是誰畫的?”
五個武士幾乎一齊喊:“駱賓王!”
大理寺監獄,狄仁傑帶著兩名衙役——一個捧著置放酒菜的盤子,一個捧著置放筆墨紙張的盤子進來。
裴炎:“狄仁傑,你給我送行了,這是斷頭酒啊,啊?”兩個衙役放下盤子,離開。
狄仁傑:“是勸進酒。”
裴炎:“哈哈哈,都到這份上了,我進,就進地獄之門了啊。”
狄仁傑把兩個酒杯都斟滿酒:“裴大人啊,來,先喝酒吧。”
裴炎舉起酒杯:“行。不喝白不喝啊!”
狄仁傑:“來,幹!”
裴炎:“你狄仁傑還有這份友情,我敬你。”
兩人喝了酒。裴炎問:“案子審得怎麼樣了啊?我可以出去了嗎?我裴炎是忠於大唐的,我裴炎沒有謀反!本官隻是在朝堂上頂了下太後而已。”
狄仁傑一笑:“是嗎?”
裴炎:“太宗皇帝在的時候,魏征屢犯龍顏,太宗皇帝殺了他嗎?太宗皇帝鼓勵群臣‘敢犯龍鱗’、‘不避犯觸’,是何等的氣度啊!大唐,讓臣民記得的,就是太宗皇帝啊!哈哈哈。”
狄仁傑斟酒:“那魏征沒有謀反啊!”
裴炎:“我謀反了嗎?”
狄仁傑:“裴大人啊,一切都清楚了。駱賓王到了你府中,你沒有將他送交出去,你就是與叛軍聯絡了。《鯉魚躍水圖》是誰畫的,誰交給你的?你拿這個編造伊河魚躍,菩薩閃光,誘使太後去龍門,然後在道上襲擊。你的謀劃真是天衣無縫啊!”
裴炎:“可惜還是被太後看破了,唉……”
狄仁傑冷笑:“你裴炎利令智昏啊!不是太後中了你的圈套,而是你裴炎中了太後的圈套了。”
裴炎:“我笨,是嗎?你狄仁傑聰明,你說說,我裴炎為何這樣做?”
狄仁傑:“為何?”
“除掉太後,還政於皇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裴炎大笑著,幹了酒,自己給自己斟酒,“明白了吧?我裴炎忠於大唐!千古忠臣啊!”
狄仁傑擺擺手,一臉的不屑。
裴炎:“怎麼?你狄大人不信?哈,我知道,你狄仁傑拜倒在那女人的裙子下了!讓我瞧不起你。你狄仁傑將遺臭萬年!”
狄仁傑:“裴兄。”
裴炎:“不要叫我裴兄了。你聰明,你難道看不出這女人想自己當皇帝嗎?你還是李唐朝廷的大理寺丞嗎,啊?”裴炎氣呼呼地把酒灑在地上。
狄仁傑也火了,厲聲道:“你裴炎敗就敗在野心上。廢中宗皇帝,難道不是你的功勞嗎?朝廷折騰到現在,難道沒有你在使勁兒?你裴炎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了,你還想連一人之下都做不得……”
裴炎:“難道我裴炎想自己當皇帝嗎?”
狄仁傑:“你想趕走太後,做一個挾天子而令諸侯的曹孟德也!……你不是曹孟德了,你是司馬昭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還跟我狄仁傑爭什麼爭啊?”
裴炎被擊中了,沮喪地拿起狄仁傑的酒杯,喝了酒。
狄仁傑:“連我都看出來了,難道太後看不出來?除了你控製的中書、尚書、門下三省之官員不敢說,皇城各部、洛陽府大大小小官員都看出來了,你知道不?”
裴炎:“那,我隻有一死而報答大唐了?太宗皇帝,高宗皇上,裴炎來了!”
狄仁傑:“別喊了!大丈夫,剛亦是氣,柔亦是氣。快給太後娘娘寫下知罪書來,愚弟壯膽去求娘娘,保你一命。”
裴炎:“哈哈哈,哈哈哈……你自己沒有骨氣,還讓我拜倒在這個女人的腳下?”
狄仁傑:“人人都拜。你不是沒拜,次次上朝都拜!”
裴炎:“狄仁傑,你是個滑頭!大唐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奸官啊?恥辱!丟臉啦!”
狄仁傑:“隻有狄仁傑知道,如何保得李唐江山不敗不衰,如何對得起太宗先帝、千萬臣民哪!”
裴炎:“哦,有這麼大本事?”
狄仁傑自己斟酒自己飲,意味深長:“有沒有這個本事,等將來自有人評說。”
裴炎:“你吹吧,狄仁傑!”
狄仁傑:“現在壓得住朝廷的,就是太後娘娘了。如果太後不在,那就是大唐不在了!”
裴炎:“胡說!荒唐!”
狄仁傑:“徐敬業反了,連駱賓王也反。還有,李唐皇族宗室人人會反,睿宗皇帝壓得住嗎?你裴炎壓得住嗎?都壓不住,還談什麼忠於大唐江山社稷,保衛大唐江山社稷呢?”
裴炎:“胡說!荒唐!你荒唐!”
狄仁傑:“聰明的裴宰相啊,你還是寫了吧,保全家人的性命、吉祥、安寧吧。”
裴炎:“不!我什麼都可輸,但不能輸給一個女人,還是老太太了呢!臭!我是七尺男子也——”
“沒有比你更臭的了!”狄仁傑把酒壇子裏的酒潑向地上,“我隻能試著保護你的妻兒老小家人不死,算是朋友一場了。”狄仁傑說完氣恨地離去。
裴炎:“謝了,狄仁傑。”
乾元殿內,武則天威嚴地坐在廷上。
上官婉兒宣昭:“奉天承運,太後、皇帝詔曰:經大理寺審理、禦史台核準,中書令裴炎勾結揚州叛匪徐敬業、駱賓王,企圖謀反,暗殺太後,欲自立為皇,判裴炎為死刑,立即問斬。家財籍沒,其家人和親戚流放嶺南。欽此。”
群臣鴉雀無聲。
都亭驛前街,裴炎被綁在行刑柱上。兩個劊子手站在柱子兩邊。
裴炎的家人和親戚一幫子人哭喊著:“爹!”“老爺!”“舅舅!”“大人啊!”“兄弟啊!”“姐夫!”“爺爺!”……
裴炎感動、歎息:“各位兄弟、親戚,你們做官、升官,都是、都是靠自己努力、奮鬥的啊!我對你們,沒有盡一分力啊!如今,卻因為我,你們被削職流放,遠去嶺南,實在可悲可歎啊!”
親戚們:“我們不怨你!……不怨你!”
裴炎大喊:“我就是謀反了!我就是不想大唐被人篡奪了……”
監斬官:“封住他的口!”
裴炎:“但,我不是個貪官!我裴炎是清白的——”
衙役上來用布塞住裴炎的嘴巴。監斬官:“時辰到!”劊子手舉鬼頭刀砍下,一股鮮血噴出。
戰場上,李孝逸和魏元忠率領官兵與徐敬業的叛軍激戰。雙方將士拚死廝殺,死傷遍野,血流成河。魏元忠勇猛地把幾個叛軍刺死在馬下。李孝逸見官兵死傷慘重,有點害怕了,縱馬朝魏元忠奔去。
李孝逸:“魏監軍,快撤,撤!”
魏元忠大驚:“為何?”
李孝逸急切道:“叛軍屢次衝殺,越打越多,這樣下去,我們要吃大虧啊!”
魏元忠:“李大將軍,今日是決一死戰的時候,不可退縮啊。”
李孝逸:“不退則全軍覆沒,我怎麼向太後和皇上交代。”
魏元忠焦慮地看了一眼正在廝殺的戰場,大片的蘆葦在風中搖曳。魏元忠大喊:“李將軍,有了!”
李孝逸:“有什麼?”
魏元忠把手往蘆葦那邊一指:“我們用火攻!”
李孝逸一下子明白了:“太好了,這風向是往叛軍的陣地吹啊!真是天助我也!”
“李將軍,我帶人上去!”魏元忠縱馬疾馳而去,大吼:“弟兄們,跟我上啊!”立刻有許多將士跟上。
蘆葦被點燃了,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大風朝叛軍的陣地吹去,叛軍士兵被燒著了,一個個鬼哭狼嚎。
徐敬業等人驚恐地騎馬逃走。慌亂中,唐之奇、徐敬猷等將領被殺死。叛軍大敗,李孝逸和魏元忠帶領將士奮勇追殺,喊殺聲震天動地。
乾元殿內,武則天高興大呼:“揚州之亂,平定啦!江南諸州,已太平無事了!”
群臣:“大唐萬歲!萬歲!”
武則天喜:“我說過,讓他們鬧幾天吧。一個月內,朝廷兵馬一定攻克揚州、金陵的,現在不是應驗了嗎?”
群臣高呼:“太後聖明!皇上聖明!”李旦也是一副開心的表情。
武則天:“李孝逸、魏元忠不愧是忠於朝廷的功臣哪!尤其是魏元忠,身為監軍,足智多謀,在勝負難定、千鈞一發的時候,用火攻擊敗叛軍,一舉扭轉了戰局。”
李旦:“這個魏元忠本是文官,沒想到打仗還有一套,說到底,是母後用人有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