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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乾元殿內,珠簾嘩一下升起。

武則天怒指:“你丘神逼殺了賢皇子!你好大的膽子啊,你!”

丘神抱著酒壇子跪在地上:“臣、臣……”

丘神:“讓皇子喝這、這壇酒,說是太後娘娘您賜給他喝的。他不喝,拔了臣腰間的寶劍就、就自刎了。臣沒有攔住,來不及啊!臣抱著這酒壇子啊!”

武則天:“這麼說,我賜給他的這壇酒是毒酒,是鶴頂紅嗎?丘神,我令你把這壇酒當著眾大臣的麵,喝了!”

李旦一臉的悲傷和氣憤,大聲喝道:“喝了。”

“是。”丘神一拳砸碎了酒壇子的泥封,扯開了壇口的箬封,咕嚕嚕地把一壇子酒喝幹了。

武則天:“丘神,這酒香不香啊?”

丘神:“香。”

武則天:“你還活著是不是,啊?”

丘神:“臣罪該萬死啊,娘娘!”

武則天:“都知道了嗎?殺我賢兒者,你丘神也!押下去,交給大理寺審問!”

禦林軍士兵衝進來,很快地押走了丘神。

巴州行宮外,停放著李賢的靈柩,一撥撥官員披麻戴孝在靈柩前跪拜。

張良娣在靈前哀傷地燒掉了古琴:“殿下,妻不隨你走了;妻在巴山守著你。年年清明,給你送上麥飯、薄酒吧。”

顯德門外,舉行著盛大的舉哀儀式——祭幛林立,隨風飄揚。

文武百官們每人捧著一炷香,哭喊三聲:“雍王殿下!雍王殿下!雍王殿下!一路走好啊——”

武則天大哭了三聲:“兒啊!賢兒!走好啊!”

李旦和太平公主捧香默默流淚。隻有上官婉兒捧著香,不喜不悲:“賢,殿下,一路走好啊!”

武則天寢宮前院,武則天在撫琴:“種瓜南山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猶為可,四摘抱蔓歸……”武則天今夜動情了,唱得淚水紛紛下。

上官婉兒:“娘娘節哀了。”

武則天拭去淚:“那年昭陵路上風雪中,我生死一搏,生下賢兒來。當時,接生婆說我們母子倆隻能保一人……”

武則天沒有再說下去,撥動琴弦,彈出一段激憤的曲子。上官婉兒也被感動了。

武則天:“昭陵道上的風雪是一個不祥之兆啊!那接生婆的話是一句讖語啊,婉兒。賢兒來到這個世間就是討債來的,我們母子兩人,隻能活一個嗎?蒼天啊,為什麼這樣啊?”

武則天哀哭起來。上官婉兒的眼裏也湧出了淚水:“賢可憐,娘娘也可憐啊!”

武則天:“賢兒留在人世的最後一句話是,‘還我李唐江山’,他是恨我的。他最後想的,就是,我真的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我不是一個好母親,但我是你的、真的是你的親生的母親啊,賢兒——”

武則天放聲痛哭。上官婉兒被感染了,想起自己與李賢的感情也悲不自勝,默默低頭,悄無聲息地抽泣起來。

武則天擦了擦淚:“丘神的案子審得怎麼樣了?”

上官婉兒擦擦眼淚:“狄大人回稟,丘神隻是追問雍王殿下。雍王殿下交代徐敬業來到巴州見過他。丘神沒有惡意逼死殿下之證據。”

武則天:“我知道,丘神是忠於我的啊!那就放出去,做幾年州官吧。回頭調回到禁軍中來。”

上官婉兒遲疑了一下:“娘娘,這……”

武則天:“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樣太便宜丘神,賢兒白死了,對吧?”

上官婉兒:“我是覺得……天下人會不會這樣想。”

武則天:“那就讓他們去想吧,賢兒已經死了,死人不會複活,這都是天命啊!重要的是活著的人繼續做下去,丘神是個能幹而忠心的人,我不能為了發泄悲痛而殺了他。”

上官婉兒:“婉兒明白了。”

武則天:“婉兒,拿出點氣概來,剛才還說我們大唐女人的胸襟、氣度呢,這就是大唐女人的胸襟和氣度!”

揚州某密室內,徐敬業等人又在一起密謀。

徐敬猷憤恨道:“死了太子賢,還有廬陵王!”

徐敬業:“對,我們就擁立廬陵王,準備起兵!”

駱賓王:“且慢,太子賢一死,武氏必在朝廷有所動作,我們不能走漏了風聲,一定要準備充分再起事。”

徐敬業:“駱先生講得好,我們處在劣勢,最好的辦法,是爭取裏應外合,朝廷那邊,最好有人當做內應。”

魏思溫沉吟著:“這個……我倒有個人。”

徐敬業:“誰?”

魏思溫:“裴炎裴大人的外甥——薛仲璋,當今的監察禦史。”

徐敬業:“現在裴炎在朝中炙手可熱,如果能爭取讓裴炎做內應,我們大事可成了。”

駱賓王:“要想爭取裴炎,可先爭取薛仲璋。魏大人,你給薛仲璋的交情……”

魏思溫:“駱先生放心,薛仲璋跟我那是最鐵杆的朋友,我的話他肯定聽。”

唐之奇:“別的事有可能,可魏大人,這可是滿門抄斬的事啊,他薛仲璋會跟我們一塊幹嗎?”

魏思溫沉吟著:“這個……我知道他對武氏專權是極為不滿的,至於是不是反了,還吃不準。”

徐敬業:“這樣吧,魏大人,你速去洛陽一趟,秘密會見薛仲璋,說服他到揚州來與我們共圖大業。”

魏思溫:“好,徐大人,我馬上去洛陽。”

政務殿內,武則天端坐著辦公,上官婉兒坐在她身邊。裴炎站在武則天跟前,神情有點不悅。

武則天:“裴愛卿今日有什麼事要啟奏啊?”

裴炎:“哦,臣想問問太後,皇上他……他怎麼……”

武則天:“皇上龍體欠安,這幾天就不上朝了,一切有我在。”

裴炎言不由衷:“是是,有太後在就好。”

武則天冷笑:“是嗎?有些人心裏恐怕並不這樣想啊。”

裴炎一凜:“太後說的是——”

武則天:“聽說揚州有人在準備謀反,裴愛卿怎麼看?”

裴炎擺擺手:“臣以為……這興許是謠傳吧?中宗皇帝廢為廬陵王,必有人心懷不滿,尋機生事。”

武則天:“廢掉顯兒,立旦兒為帝,這可是裴愛卿你的主意。”

裴炎有點懊惱:“是是,是臣的主意,臣也是為了大唐社稷……”

武則天:“裴愛卿啊,我知道你的忠心,新皇年輕,從小在皇宮裏嬌生慣養,要他來親自處理朝政,還得費點時間。為了大唐江山的穩固,我希望裴愛卿你耐心一點。”

裴炎無奈地點頭:“是是,臣明白。”

魏思溫一到洛陽,就立馬約薛仲璋一塊喝酒。

酒過三巡,薛仲璋稍有醉意,舉著酒杯不滿道:“實話說吧,魏大哥,武氏想奪我大唐江山,小弟我心裏也不好受,就是苦於沒人領頭……”

魏思溫:“有,現在有人領頭。”

薛仲璋:“誰?”

魏思溫壓低了聲音:“徐敬業。”

薛仲璋:“是他?”

魏思溫:“我們已經在揚州聚集了一批誌同道合的人,隨時準備起兵討伐武氏。徐大哥差我來見你,就是希望兄弟你也加入進來啊。”

薛仲璋點點頭,沉吟著:“原來如此!”

魏思溫:“薛兄弟,你幹不幹?”

薛仲璋:“幹!我等都深受皇恩,豈能眼看武氏篡奪大唐而坐視不管!”

魏思溫大喜:“好啊,兄弟。來,幹了!”魏思溫和薛仲璋碰杯,一飲而盡。

魏思溫:“你舅舅是朝中第一重臣,徐大哥的意思,如果裏應外合……”

薛仲璋擺擺手:“魏大哥,我們這是謀反,我舅舅雖然對武氏多有不滿,但眼下還不至於會走這條路,萬一他不肯合作,那就會壞了大事了。”

魏思溫沉吟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回去先試探一下你舅舅,別勉強他,最主要的是你要爭取馬上來揚州,我們一塊起事。”

薛仲璋:“這個不難,我是監察禦史嘛,我請舅舅幫忙上奏赴揚州辦事就成了。”

魏思溫:“好,就這麼定了。”

薛仲璋醉醺醺地搖晃著身軀,來到裴炎書房:“舅舅,舅舅——”

裴炎皺皺眉頭:“去哪兒了?怎麼一身的酒氣啊?”

薛仲璋:“哦,揚州那來了個朋友,一起喝了點酒。”

裴炎一驚:“揚州?他是幹什麼的?”

薛仲璋:“怎麼啦?舅舅。”

裴炎:“太後跟我說,揚州那邊有人準備謀反。”

薛仲璋也吃了一驚:“是嗎?原來太後已經知道了。”

裴炎:“你聽到什麼風聲沒有?”

薛仲璋有點慌亂地掩飾著:“沒、沒有啊。”

裴炎狐疑地打量了一眼薛仲璋:“你不會跟那些人有什麼牽連吧?我告訴你,太後可是個多疑的人。”

薛仲璋訕笑:“沒有,沒有,舅舅,我是朝廷的監察禦史啊,我怎麼會跟那些人來往呢。”

裴炎:“這就好。不過,太後這樣搞下去,這天下遲早有人是要反的。”

薛仲璋:“為什麼?”

裴炎:“哼,太後取而代之的野心現在是越來越大白於天下了。”

薛仲璋:“那舅舅你——”

裴炎擺擺手:“當初我力主廢掉中宗皇帝,扶立新皇,就是要新皇有所作為。沒想到,太後乘機把新皇幽禁宮中……”

薛仲璋:“看來舅舅是上了太後的當了。”

裴炎沮喪:“唉,也不全是,都是我沒想周全啊。”

薛仲璋笑:“其實,是舅舅想自己操控朝政吧?太後棋高一著,把新皇撇到一邊,自己來當家了。而舅舅你,沒有了新皇,那就什麼都沒了。”

裴炎怒氣衝衝:“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薛仲璋:“舅舅息怒,如果真像舅舅說的,有人反了,到時候對舅舅未嚐不是件好事啊。”

裴炎沉吟著:“唔,那要看這反的人是誰。”

薛仲璋:“舅舅,不是傳言揚州有人要反嗎?我親赴揚州查看一番如何?”

裴炎瞪了薛仲璋一眼,像是看透了他:“好吧,你去看看虛實也好。這樣吧,明日早朝,你奏請去揚州,我自會替你向太後說話。”

第二天早朝,薛仲璋借口有人謀反,便奏請親赴揚州,看個究竟,裴炎也挺身而出,為其請命。武則天雖說心有疑惑,但還是批準了薛仲璋的奏請。

薛仲璋甚是得意,策馬加鞭來到了揚州,跟徐敬業等人聚在一起。眾人正一塊喝酒,好不痛快。

徐敬業得意:“太後沒想到,你薛禦史不是來查謀反的人,而是一塊來謀反的,啊?哈哈哈哈。”

魏思溫端起酒杯:“我等有了薛禦史,那真是如虎添翼了。來,大家敬薛禦史一杯。”

駱賓王、徐敬猷等人紛紛舉杯:“幹了,幹了。”

薛仲璋:“小弟謝各位弟兄了,幹。”

政務殿內,薛懷義率領著八個僧人,當當鏘鏘敲著法器念著“阿彌陀佛”步進殿來。武則天看見了薛懷義的光禿禿的頭顱和那九點灸疤,笑得更粲然了。

薛懷義等走到台下,向武則天行僧禮:“阿彌陀佛。”

武則天:“哪個是鏡緣大師的徒弟法靜呢?”

薛懷義:“貧僧就是。”

上官婉兒冷冷地笑了一下。

武則天:“聽說,法靜精通佛法,那我就封你為禦前禪師,發給你們腰牌,自由進出皇宮,替朝廷和皇上在乾元殿做道場佛事七日,以謝蒼天和佛祖眷顧大唐社稷,愛我萬民啊!”

薛懷義:“貧僧遵娘娘懿旨!”

武則天:“你們先去乾元殿吧,啊?”

薛懷義:“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僧人們又敲打起法器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地朝殿門走去——

乾元殿小餐房內,擺著一個長條餐桌——各僧人的麵前擺放著四個裝著豆腐、青菜等蔬菜的盆子,一盆饃饃、一碗飯。八個僧人合十,念一聲阿彌陀佛,開始拿筷子吃飯菜,吃得津津有味。

薛懷義把筷子一放:“拿酒肉來!”

一旁侍奉的太監:“唔?”

薛懷義:“聽見沒有?拿酒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