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娟帕上的味道為引,我追尋她的氣味,一路行至任城地界。
此處繁華自然是比不上昌邑的,但貴在水源豐富,自然景觀便極為出色。
林花著雨胭脂濕,水荇牽風翠帶長。
春雨迷蒙,飛紅萬點,霧蒙蒙的迤邐之感,但卻似惱人前來一般,幾個瞬間,便是滿地的落花。
果然春色最是撩人。
正午剛至,處處和煦,花街柳巷正是半開門的時候。
在一家妓院裏,我明顯感受到了柳笙的氣息。
她就在這裏。
隻是這個時辰,姑娘們大半還在歇息,不曾接客,我心中計較,反正已經知曉柳笙的下落,那也不急於這一時片刻,還是四處逛逛,晚些再來吧。
直到天色漸暗,華燈初上,我才回到了這裏。
為了方便行事,就隱去了身形,找了個地理位置絕佳的地方,躲藏起來。
人流漸漸多了起來,調笑聲、音樂聲、飲酒聲……聲聲不絕於耳,嘈雜而紛繁。
直到一曲清音從舞台正中間破空而出,所有雜亂的聲響才慢慢歸於寂靜,好像是在等待什麼重要之事降臨。
每晚戌時,柳笙都要登台獻藝。
恰恰應了她名字中的笙字,她不會撫琴,不會吟簫,卻吹得一口好笙。
在奢華迷離的廳堂中,柳笙一人獨站舞台,一襲綠衣,氣質卓然,容貌冰冷,清越柔和的聲音以她為中心傳播開來,竟似乎帶上了絲絲涼意。
底下的觀眾如癡如醉,沉醉在這旖旎的聲樂當中,久久不能自拔。
隻是這吹奏之人,卻依舊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眼角眉梢猶似帶著冰渣,把這陽春三月都凍涼了幾分。
這是我第一次聽柳笙獻曲,大抵也是最後一次,於我來講,她的技藝固然是極好的,但卻失了本心,沒有內容,沒有情感,便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也是空洞的可怕,我想,這種聲音,聽一次也就罷了。
我站在陰影裏,默默感慨,他們這兄妹二人,為何竟沒有一個是活得開心的。
曲終人散,鴇母殷勤地將她扶下台,又說了幾句話,柳笙微微點了點頭,便獨自一人離開,想來她算得上是這家青樓的頭牌姑娘,地位不低。
我悄悄尾隨其後,跟著她來到一間廂房外。
柳笙推門入內,我在門外思前想後一番,覺得偷偷摸摸實在有違我仙人的臉麵,況且也不是做什麼丟人的事情,還是光明正大的好。
於是整整衣冠,伸手推開了麵前的木門,為了防止別人發現,還貼心地把門從裏麵鎖了起來。
這在常人看來,絕對是登徒子,采花賊欲行壞事的手法,奈何我仙人做得久了,早忘了這些,是以做起來如行雲流水般無半分滯澀。
不過好在柳笙不是一般的姑娘,在看到我後,她居然連叫都沒叫,隻是開口問道:“你是誰?”
聲音如冷冷珠玉,神色若寒風料峭。
在近處細細打量她一番,果然是極美的,細彎的眉毛,剪水的雙瞳,殷紅的嘴唇,隻是美歸美,卻太過冰冷,少了些許女子的婉約柔媚。
我沒回答她的問題,隻道:“柳笙,我來接你,去見你的哥哥。”
一個瞬間,她有些呆滯,有些顫抖,隻是掩藏得極好,過了很久才冷冷嗤笑一聲:“哥哥?我沒有哥哥。”
我皺眉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這樣說,我的追蹤術是斷斷不會出現紕漏的,所以毫無疑問,她就是柳笙。
既然不是我的問題,那便是她在說謊。
我心中好奇,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撒謊?柳笎明明是你哥哥,你為什麼不承認?”
她抿緊嘴唇,一言不發,與我對視的眼神沒有絲毫退讓,倔強著,抗拒著。
我歎口氣:“柳笎就要死了。”
她暮然睜大雙眼,滿目的震驚與不可置信,過了許久突然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般,撫掌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好,好……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