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涼州賢孝唱詞研究 第五章涼州賢孝唱詞語法舉要
涼州賢孝用純粹的涼州方言演唱,所以,賢孝唱詞是研究涼州方言語音、詞彙、語法的寶貴材料。語音的問題比較複雜,這裏我們不打算談,本章先談語法,下一章談詞彙。從我們已整理的賢孝唱詞看,涼州方言中的大部分語法現象都已出現,根據賢孝唱詞探討涼州方言語法,可以見一斑而窺全豹。
一、詞法
(一)名詞詞綴和方位詞“上”的用法
1.涼州賢孝唱詞中常見的涼州方言名詞詞綴
(1)子
“子”尾詞在涼州賢孝唱詞中使用得很普遍,這裏我們僅舉幾例以分析涼州方言“子”尾詞的結構特點。
從詞根來看,涼州方言“子”尾詞可以分為三類:“A子”型、“AB子”型和“AA子”型。“A子”型“子”尾詞如:人生一個人疼壞人,媽媽肚子裏疼著了不成。(《丁蘭刻母》)
脬牛的卵子餘外的耷拉皮。(《丁蘭刻母》)
前麵不遠就是陰陽城,陰陽城裏沒電燈,這個地方點的是驢毛撚子狗油燈,昏昏沉沉覷不真啊。(《丁蘭刻母》)
老烏鴉飛在埂子上,小烏鴉兒兒子啊,你可要給老烏鴉把食銜著度著埂子上。(《丁蘭刻母》)
光見南山光又光,一鬥穀米十升糠,鞍子備在了石頭上,獨木橋上怎麼飄寒霜。(《郭巨埋兒》)
“AB子”型“子”尾詞如:挨上一個十冬臘月天,炕沿子裏邊就把冰凍上,挪幹就濕把你抓成人,今日個枉費了娘的心呀!(《郭巨埋兒》)
鄰舍們當家子上前就圍衙門,圍住衙門了把他問一問呀。(《郭巨埋兒》)
公公打來婆婆罵,阿伯子過來拿腳踏,小叔子過來隨便打,小姑子過來要欻頭發,女婿子上來給幾個響嘴巴。(《扒肝孝母》)
“AA子”型“子”尾詞是涼州方言的一種比較特殊的“子”尾詞,它的詞根由單音節詞根重疊構成。“AA子”型“子”尾詞含有“小”的意味。如:哪些有個飲了牛的牛蹄窩窩子哩,龜娃子,可深得很啊,我跳到那個牛蹄窩窩兒裏淹死,我可就命歸陰。(《丁蘭刻母》)
老廚刀拿一把,連毛毛子剁得碎碎兒,喂了狸貓娃子以解心頭之恨。(《白鸚哥盜桃》)
門縫子掗開了一道道縫,一把把他搡了個坐股墩,咵嚓把門門子又頂了個硬。(《李三娘碾磨》)
一天家把小烏鴉兒兒子跟上來了,跟上去了。(《丁蘭刻母》)
兩條腿的板凳擔到了槽沿上,沒拐的炕麵子把桌桌子當。(《三姑娘拜壽》)
老婆子起了身,羞羞慚慚往前行,提了一個缸缸子鄰舍門上來要飯。(《三姑娘拜壽》)
值得注意的是“A子”型“子”尾詞幾乎都可以將詞根重疊構成“AA子”型“子”尾詞,如上舉“肚子”、“卵子”、“撚子”、“埂子”、“鞍子”都可說“肚肚子”、“卵卵子”、“撚撚子”、“埂埂子”、“鞍鞍子”。但是有的“AA子”型“子”尾詞跟“A子”型“子”尾詞不存在這種變換關係,如上舉“窩窩子”、“門門子”、“毛毛子”就不能說“窩子”、“門子”、“毛子”來指“窩”、“門”、“毛”。
受“子”尾詞構詞規律的支配,表達者可以根據需要在雙音節名詞後加“子”造出“AB子”型“子”尾詞,將單音節名詞重疊後加“子”造出“AA子”型“子”尾詞,這種臨時造出的“子”尾詞含有輕視的意味,如有人買了新摩托車,住了新樓,嫉妒的人說:“買了個摩托子、樓樓子有啥了不起!”再如罵人時說“驢驢子”(驢),甚至人稱代詞都可以重疊後加“子”,輕視對方時稱“你你子”,看不起他人說“他他子”,表麵上貶損自己,實則諷刺對方時說“我我子”。
“AA子”型“子”尾詞前麵往往能加“尕”字,表示更小的,並含有喜愛的感情色彩,如“尕盅盅子”、“尕壺壺子”、“尕桌桌子”、“尕葉葉子”。不過,這一點在我們整理的涼州賢孝唱詞中沒有反映出來。
(2)兒
涼州方言名詞後綴“兒”使用沒普通話那麼普遍,且在讀音上涼州方言中後綴“兒”自成音節。如:我們死鬼怕的雞叫鳴,雞兒一叫我就走不成。(《丁蘭刻母》)
鴛鴦枕頭高墊上,紅綾被兒鋪一床。(《郭巨埋兒》)
碰著瘋狗半斤,碰著貓兒給四兩,鷹雀老哇二兩。(《李三娘碾磨》)
“夫人,你拿上鏡兒把你的麵相照,看一下你老麼我不老?”(《李三娘碾磨》)
普通話中的詞綴“兒”在涼州方言中大都用詞綴“子”,如“桃兒”、“杏兒”、“梨兒”,在涼州方言中說“桃子”、“杏子”、“梨子”。涼州方言中的“AA子”型“子”尾詞可以變換為“AA兒”,具有小和喜愛的感情色彩。
小烏鴉兒兒子出了窩窩兒能飛了,原要把老烏鴉銜食哩,度水哩,度上四十九天。(《丁蘭刻母》)
飯缸缸兒洗淨,她就舀了一缸缸兒飯起了身。(《丁蘭刻母》)
西瓜圓圓頭頭兒,頭發韭菜根根兒,眼睛胡椒芯芯兒,嘴嘴汾酒盅盅兒,雞蛋大的個身身兒,麻稈胳膊細細兒,金錢大的個手手兒,指頭好像蔥根兒,肚目臍臍坑坑兒,兩個腿腿燈芯兒,粉嘟嘟的個下巴兒,球球就像個海綿把把兒。(《郭巨埋兒》)
你看水鬼夜叉著了忙,幹墳灘裏一個坑坑兒裏賜給了些清泉水。(《任倉埋母》)
三姑娘這裏怪高興,來到了大街市上,把蘆花公雞忙買上,回來到了家鄉中,把雞兒的毛毛兒燙了個盡。(《三姑娘拜壽》)
娃子,去把它的頭頭兒擰掉,毛毛兒燙掉,燉到缸缸兒裏燉上,早升燉上四兩,下午燉上半斤,老娘把它下酒吃掉。(《白鸚哥盜桃》)
把這個柳條籠子提到了客廳中,鸚哥一見包太太,頭頭兒一點,爪爪兒行了個鞠躬禮兒。(《白鸚哥盜桃》)
卻無個燈卻無個亮,卻無個剪剪兒臍帶兒剪,卻無個燙燙兒把臍帶兒燙。
(《李三娘碾磨》)
“AA兒”前可以加“尕”,喜愛的感情色彩比“AA兒”更強,像“尕坑坑兒”、“尕窩窩兒”,但這在我們整理的涼州賢孝唱詞中沒有反映出來。
(3)頭
涼州方言中後綴“頭”用在單音節名詞後麵。如:有朝一日人活著年紀大,舌頭在哩不見牙。(《丁蘭刻母》)
蔣員外撚著指頭掐著算,我老漢的六十大壽到跟前。(《三姑娘拜壽》)
問他的家也有家,高山上點燈哩家的名頭兒大。(《丁蘭刻母》)
肚子給著叫吃飽,上著牆頭上掏雀。(《李寡婦種田》)
鍋頭上鏽的是飯疙巴,桌子上鏽的是飯疙巴。(《扒肝孝母》)
“頭”跟“前”、“後”、“裏”、“外”、“上”、“下”構成合成方位名詞。
雲裏頭的日頭洞裏頭的風,後老子的指頭賽鐵釘。(《丁蘭刻母》)
自從孩兒跌落地,娃娃咋拉地嚎三聲,爺爺在外頭聽得真。(《郭巨埋兒》)
前頭的箭頭子嘩啦啦啦滴雨點,後頭的催陣的老哥拿的大刀趕。(《李三娘碾磨》)
要把這個小丁蘭教成一個龜塌頭,鼻疙瘩真正兒長到了嘴下頭。(《丁蘭刻母》)
涼州方言中後綴“頭”常可用在單音節動詞後麵構成名詞,指稱動作的對象或動作行為的意義。如:饑荒年再沒些吃頭,哄不住這個傻娃娃。(《郭巨埋兒》)
“吃頭”指可吃的東西。我們整理的涼州賢孝唱詞中這種用例很少,沒有反映出涼州方言詞綴“頭”的這一特點來。
(4)個
“個”是涼州方言中時間名詞後綴,用來構成表年日的詞。如:“今年個:今年向住你母親說,向住你母親說!我先問你我今年個十幾了?”“十六了!”
(《小姑賢》)
明年個:明年“我明年個十幾了?”“不知道!”(《小姑賢》)
“今年”、“今年個”、“明年”、“明年個”在涼州方言口語中都普遍使用,沒有什麼差別。“前年”涼州方言也說“前年個”,“去年”涼州方言也說“年時”或“年時個”,“後年”涼州方言也說“後年個”,隻是在我們整理的賢孝唱詞中沒有出現。
今個:今天我這輩子打光棍也甘心,今個不能惹怒了我的老母親。(《扒肝孝母》)
明個:明天你坐著門上等,等著明個清早升,開開門了再相逢,這乎子開門我萬不能啊。
(《李三娘碾磨》)
“後天”涼州方言說“後個”,但在我們整理的賢孝唱詞中未出現。
(5)娃子
涼州方言中常用“娃子”表示兒子、男孩等,有時也用作詈辭,如“張三娃子”、“賊娃子”、“瓜娃子(傻孩子)”、“瞎娃子”,它作名詞詞綴表示小的、未成年的,常加在表家禽家畜的名詞後麵。如:雞兒鵝鴨燒著縮牆根,大狗燒著砰鐵繩,小狗急了鑽炕洞,豬娃子就拱牆根。
(《三姑娘拜壽》)
房簷上的白鴿娃子撲嚕嚕嚕燒得滿天飛,前樓後樓都燒著,一轉兒的房子嘩啦啦啦都著了,老兩口子快逃命呀。(《三姑娘拜壽》)
回來到了南山坡,遠遠兒看見了一跑子老母雞,領著一跑子雞娃子,扁擔刷到地埃塵,手拿柴斧攆這個老母雞。(《三姑娘拜壽》)
你看,三哥在深山裏打柴不小心,叫狼娃子就把那個三哥圍了個硬,再的身上哪些也沒有動,就把那個鼻疙瘩耳朵給啃了個盡。(《三子分財》)
老廚刀拿一把,連毛毛子剁得碎碎兒,喂了狸貓娃子以解心頭之恨。(《白鸚哥盜桃》)
2.涼州賢孝唱詞中的方位名詞“上”
涼州方言中方位名詞“上”有一種特殊的用法,即用在某些表示時間的名詞後,相當於“的時候”。如:是五月端午的正當午時生,午時上生一個男孩童啊。(《丁蘭刻母》)
娃娃抓養到七歲整,七歲上寡婦媽媽要把娃娃領上連書館裏送。(《丁蘭刻母》)
一十六歲我送過了婚,十七上娶到了郭家的門。(《郭巨埋兒》)
撫養孩兒三歲整,三歲上方死的老父親。(《任倉埋母》)
(二)動作的短暫或嚐試等意義的表達法涼州方言中動詞一般不用AA和ABAB重疊形式來表示動作的短暫或嚐試等意義,同樣的意義一般采用在動詞後加助詞“喀”(相當於“一下”)來表示。
如:媽媽,多乎再叫我見喀我媽媽的麵?永世千年見不喀麵!(《丁蘭刻母》)
媳婦子呀,你解開我了喀,我老嘛說了個玩笑話,誰叫你當真的扒肝花。
(《扒肝孝母》)
小劉暠把龍衣王帽都脫盡,裝上個討飯的了探喀夫人。(《李三娘碾磨》)
抹布頭子肩膀上搭,胳老窪裏把筷頭子來擦喀,你說她邋遢不邋遢!(《小姑賢》)
阡張紙錁用火焚,哭喀我的老婆子王淑珍。(《男光棍》)
有老婆子的了活著就都割田,沒人給這個男光棍割喀田。(《男光棍》)
頭一年死掉了個王淑珍,第二年的臘月裏麼從結了個婚,家把四十三的個寡婦辦進門,光棍連這個寡婦我們就結喀婚。(《男光棍》)
在涼州方言中“結婚”是離合詞,中間可以插入其他成分,如上例說“結了個婚”、“結喀婚”。
鄰舍們氣不忿還倒罷,就是個背地裏談論喀。(《郭巨埋兒》)
不了嫌好我三姑娘的家貧窮,我連你的女婿商量喀了把你請到我的家鄉中,去到我的家裏過周正。(《三姑娘拜壽》)
(三)形容詞的重疊用法和三音節合成形容詞的構成
1.形容詞的重疊用法
涼州方言中單音節形容詞重疊後加“兒”,可以作狀語、定語和補語。這在賢孝唱詞中程度不等都有所表現。
(1)作狀語
整整哭了多半天,我還得給老漢大大兒發個喪啊。(《丁蘭刻母》)
老漢抬上墳裏葬,老漢早早兒見閻王。(《丁蘭刻母》)
我們兩口子糊糊兒吃一頓米拌麵湯飯去,我連你下米去下著半碗兒米。
(《丁蘭刻母》)
你的媽媽吃去歪得酷,做一頓米拌麵湯飯去尖尖兒下一升米倆。(《丁蘭刻母》)
隻要生在人世上,老天爺就得給投給碗飯,你怎麼立逼住叫我黃沙坡上活活兒往掉埋兒郎?(《丁蘭刻母》)
慢慢兒把靈丹妙藥麼撒在了小姐的刀口上,度氣神娘娘給把氣度上。(《扒肝孝母》)
钁頭鐵鍁拿手中啊,趕著我就進花亭,忙忙兒來到了大槐樹根。(《任倉埋母》)
小鸚哥嘛就跪在籠子當中呀,口稱了我的包太太細細兒聽。(《白鸚哥盜桃》)
我的老漢包老爺黑得很,你黑黑兒唱呀。(《白鸚哥盜桃》)
(2)作定語
你的那個媽媽家吃去歪得酷,那個好好兒的好醋大罐子裏調著一罐子。
(《丁蘭刻母》)
山東省裏把刻媽媽的這個能能兒的師傅也請上,刻下了個木樣樣媽媽來拜望。(《丁蘭刻母》)
當家子氣不忿才了不成,親親兒的親房見不得侄兒子稠些端碗米湯。(《郭巨埋兒》)
(3)作補語
小鬼們家把那個石板炕燒得紅紅兒,婦女們上精下精脫得精精兒,摔到那個石板炕上叫燙著哩呀。(《遊地獄》)
單音節形容詞重疊後不能直接作補語,必須加“兒”或“的”,還可先加“兒”,再加“的”。上例中“燒得紅紅兒”、“脫得精精兒”也可以說“燒得紅紅的”或“燒得紅紅兒的”、“脫得精精的”或“脫得精精兒的”。“精精兒”意思是“光光的”。
2.詞根加疊音後綴構成三音節合成形容詞
涼州方言中單音節形容詞後加上一個疊音後綴構成三音節合成形容詞,表示程度的加深,同時還可表達不同的感情色彩。
上下的牙長得可白拉拉。(《丁蘭刻母》)
年輕人見了活菩薩,白岌岌奶一個俊娃娃,老年人見了活菩薩,耳朵不聾眼不麻,白拉拉能出一嘴牙。(《任倉埋母》)
早升睡到了大飯罷,白刷刷的氈上把床尿下。(《小姑賢》)
上三例“白拉拉”、“白岌岌”、“白刷刷”具有喜愛的感情色彩。
老兩口子可沒出息,老婆子把老漢望,老漢就把老婆子望,兩個眼睛白兮兮,好像餓老鷹瞅下了個麻母雞,幹下的這個事情見不了人呀!(《三姑娘拜壽》)
整整靠給了三天整呀,餓得爺爺苶兮兮唉,餓的那個奶奶怎麼晃勢勢呀。
(《三子分財》)
上兩例“白兮兮”、“苶兮兮”具有厭惡的感情色彩。“苶兮兮”意思是“傻乎乎”。
(四)涼州方言的特殊代詞
1.第三人稱代詞“家”
⑴“家”的意義和用法
涼州方言有一個人稱代詞“家”,有時相當於“人家”,有時大致相當於“他(她、它)”,複數用“家們”表示。“家”可以作主語、定語、賓語。
作主語
家是三月十五的午時生,正當午時生孩童。(《郭巨埋兒》)
老娘說了個放家哩,家把老娘唱得千好萬好又一好,說了個不放家,罵了我二十四個錢婆子,拆了我三輩子的底根子。(《白鸚哥盜桃》)
作定語
問他的家也有家,高山上點燈哩家的名頭兒大。(《丁蘭刻母》)
家的爺爺七十三,孫娃兒起名叫個長壽郎。(《郭巨埋兒》)
值得注意的是“家”修飾限定後麵的名詞,其後要加定語標誌“的”,如果不加“的”,“家”跟其後的名詞(多是指人的名詞)構成同位短語,所以“家的爺爺”和“家爺爺”結構關係不同,意義也有別。“家爺爺”和“爺爺家”結構關係相同。
作賓語
老娘說了個放家哩,家把老娘唱得千好萬好又一好,說了個不放家,罵了我二十四個錢婆子,拆了我三輩子的底根子。(《白鸚哥盜桃》)
我的娘家人不是省油的燈,我的娘家人來上一大陣,打著叫你這個龜塌頭給家們頂紙盆。(《丁蘭刻母》)
上例中“家們”作介詞的賓語。
⑵“家”和“他(她)”的區別
涼州方言中,“家”用來指人比“他(她)”使用得普遍,“他(她)”所指確定,“家”所指可以是確定的,有時也可以是不確定的。如家把我的娃娃見了罵的是“脬牛的卵子餘外的耷拉皮”,“馬後頭的草包帶犢子”。(《丁蘭刻母》)
上例中“家”所指不確定。丁蘭的父親臨終前囑咐老伴不要嫁人,嫁了人自己的兒子會受其虐待,這個“家”指丁蘭母親可能要嫁的某一個人。
“家”和“他(她)”定指時,區別在於感情色彩上,“他”比“家”顯得疏遠、生分,“家”比“他”顯得親近、親熱,此外,“家”也表示中性。
他怎麼當年成了個有錢漢?(《郭巨埋兒》)
她怎麼至了飯,鍋不洗,鍋擱下叫你娃娃洗,你的嫂子她怎麼跑上串門去?
(《小姑賢》)
我就說:“母親,你來看,你的女兒掃下的院子怎麼樣?”她怎麼上前來看一遍,“喲,我的桂花姑娘,人細心,手兒巧,掃下的院子就是好!”(《小姑賢》)
這些男人的個眼睛挖著怎麼了,人問路去家問的東他指的西,就是陽世三間指路不明的。(《遊地獄》)
這些例子中說話人對“他(她)”要麼嫉妒、要麼討厭、要麼不滿、要麼譴責,換用“家”,這種感情色彩就表現不出來了。
2.第二人稱複數“你都”
涼州方言用“你都”表示複數“你們”時,含貶義。
你們郭家出來了盡窮根,為什麼你成了個總財東?叫你都偷牛盜馬你不安靜!
(《郭巨埋兒》)
陰曹地府倒有個脫衣獄,脫衣獄裏衣裳脫掉你都受罪去。(《遊地獄》)
上兩例中“你都”含有憎惡的感情色彩。“他(她)都”表示“他(她)們”時同樣具有貶義色彩,隻是我們整理的賢孝唱詞中沒有出現這樣的例子。
3.疑問代詞和指示代詞
⑴以“子”作後綴構成疑問代詞和指示代詞
涼州方言中,指代時間的疑問代詞和指示代詞用“多乎(子)”、“這乎子”、“那乎子”表示。
“多乎(子)”相當於“什麼時候”。
爹爹媽媽早早歸了陰,多乎子回到家廊中來了我們夫妻雙雙得相逢,討嘴叫街也甘心。(《李三娘碾磨》)
“爺爺,叫我多乎取來哩那麼?”(《白馬卷》)
“這乎子”相當於“這會兒”、“這時候”。
盡投兒子這乎子改過心來了,媽媽嚇著碰死著這個樹上,哢嚓一下,她就碰死了。(《丁蘭刻母》)
這乎子若果是開開這個門啊,想著叫我活去那是萬不能。(《李三娘碾磨》)
“那乎子”相當於“那會兒”、“那時候”。
那乎子我說壘著鼓著莊子裏吧,你這麼也不行,那麼也不行,這乎子了你又說著這麼個話。(《任倉埋母》)
劉知遠那乎子就無話可說了,死活的事情也保不住了,急中生智由嘴胡說吧。(《李三娘碾磨》)
我的丈夫,那乎子走哩,眉清目秀多清俊,如今你那三綹胡須如從容。(《李三娘碾磨》)
你那乎子大姑娘就好、二姑娘就好,這時節老妖婆子,好不好!(《三姑娘拜壽》)
涼州方言中,指代一些人或事物用“這些”、“那些”,如果強調數量多,則用“這些子”、“那些子”,用作定語。
媳婦子聞聽母親要著吃的是珍珠鋪翠花,年輕骨嫩的不懂啥,婆婆的這些子茶飯還沒有學下,挖了一碗老豆麵,撥了些豆麵撥疙瘩。(《小姑賢》)
《小姑賢》中婆婆一天要吃媳婦的十六樣飯,數量多,所以說“這些子茶飯”。我們整理的賢孝唱詞中“那些子”沒有出現。
涼州方言中,指代副詞用“這麼”、“那麼”,如果表示程度更高則用“這麼子”、“那麼子”,不過“那麼子”用得較少。
人窮了就這麼子難,背的褡褡撈的棍,先來到了大姑娘的門。(《三姑娘拜壽》)
家說:“這個女人,看人這麼子和好,待人這麼子賢良,丈夫活著借賬,丈夫死掉了要賬,丈夫該下的冷賬,不問寡婦子要錢,這幾個錢兒丟下叫寡婦子使喚。”
(《李寡婦種田》)
⑵以“價”作後綴構成疑問代詞和指示代詞
涼州方言中,指代副詞的疑問代詞和指示代詞用“怎麼”、“這麼”、“那麼”,如果突出動作行為的方式,也可用“怎麼價”、“這麼價”、“那麼價”。
唉,我就——哭著我就心軟了,怎麼價往掉裏忤逆哩!(《任倉埋母》)
哭著那個任倉心軟了,就說的埋去怎麼價埋?罷,不埋它,這麼價不行了那麼價行。(《任倉埋母》)
⑶以“個”作後綴構成指示代詞涼州方言中,指代謂詞的疑問代詞和指示代詞用“怎麼樣”、“這樣”、“那樣”,也可以用“怎麼個”、“這麼個”、“那麼個”表示,“這麼個”和“那麼個”有時包含憎惡、討厭等感情色彩。
你怎麼成了這麼個背祖忘恩你壞良心。(《李三娘碾磨》)
你看,既然這麼個,愣棒,問他的家也有家,前麵有個搖錢樹,不是桑樹就是杏樹。(《白馬卷》)
細細端詳就是他說的那麼個形象,張三再青紅皂白沒有說,衣服脫掉脫了個紅蟲就尋樹根。(《白馬卷》)
張三一輩子了沒有經過個那麼個事,拿起來了個黑棒棒兒連嘴裏吃。(《白馬卷》)
“唉,王媽媽,我說是說倆,說是說哩嘛是那麼個,我先裝上個賣貨的個貨郎兒,我去探試著了喀來了我再給你個話卬。”(《巧嘴姑娘》)
“個”顯然是“一個”虛化而來,涼州方言中仍說“這麼一個”,如:我等到一日我皇王的榜上得了中,門縫子椏著椏著往裏進,缺了你這麼一個狗雜種!(《小姑賢》)
此外,涼州方言中疑問代詞“誰”後常加“一個”,“怎麼樣”也說“怎麼著”。如:誰一個救下這個孩兒黑虎星,往後能坐養老宮。(《李三娘碾磨》)
三家四靠倒了鍋灶,但想分了就分開過,你說大哥怎樣著?(《三子分財》)
(五)介詞“連”的用法
1.介詞“連”相當於“往”。
一陣陣兒冷了,把他火上擱;一陣陣兒熱了,把老漢就連水上冰。(《丁蘭刻母》)
七道繩啊八道杠,把這個老漢抬上要連墳裏葬。(《丁蘭刻母》)
這種用法的“連”其後可以加“著”。如:你不給我兒子把飯連著地裏送,打發的女人王素珍。(《丁蘭刻母》)
涼州方言中介詞“連”、“往”都常用,“往”後也可以加“著”。如:東莊人不敢往西莊上去,西莊人不敢往著東莊行。(《郭巨埋兒》)
娃娃喲,這回你就轉世投胎待了了著往著富貴人家轉呀,再不了轉到我們窮貧人的門。(《郭巨埋兒》)
山上往著山下了,狼蟲虎豹多著不得了。(《李三娘碾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