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中,朱八十一沿著繩梯緩緩攀上指揮台。居高臨下,他可以清晰地看見從正南、正東和正東偏北三個方向迅速靠近的敵軍。每一支規模都頗為龐大,從高高揚起的煙塵來判斷,敵軍的總兵力加起來,恐怕已經超過了十萬。
十萬人級別的大會戰,居然這麼快就讓老子就趕上了!還是中了敵軍的埋伏!朱八十一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握在殺豬刀柄的右手,微微發顫。
若說一點兒都不緊張,那是裝出來穩定軍心的。但是,生生死死之間走過了這麼多回,他的心髒和神經早已變得無比粗大,絕不會因為緊張,而亂了方寸。隻是迅速看了幾眼,就又大聲吩咐,“傳令給連老黑的抬槍營,讓他們去傅友德身邊,加強友軍的火力。傳令給毛總管,東北來的那支敵軍,就完全交給他了。開戰之後,我這裏不做任何幹涉。東、南兩線,則務必時刻與中軍保持聯絡,接受中軍的指揮,不得自行其是。鼓手,給我擂鼓邀戰,請敵軍盡管放馬過來!”
“咚咚咚咚.....”震耳欲聾的戰鼓聲,在河畔迅速響起,中間夾雜著龍吟般的號角。從正南、正東和東北三個方向撲過來的敵軍,明顯地停頓了一下,然後像被激怒了的公牛般,加速向前推進。人和戰馬踏起了煙塵,遮天蔽日。
“呼——!”朱八十一長長地吐了口氣,繼續在指揮台上掃視整個戰場。敵軍主將是個用兵的老手,所以在聯軍前往揚州的必經之路上設下了埋伏,以求必其功於一役。但淮南地區特有的地形,使得他的謀略效果略微打了些折扣。過於平坦的地貌,讓朱八十一派出的斥候們及時地發現了陷阱。大大小小水溝和池塘,又嚴重拖慢了敵軍的行軍速度,使得他們很難在半柱香時間內,推進到聯軍身側,及時地發起猛攻。
“傳令給各支隊伍,輔兵將武器和鎧甲交給戰兵之後,就立刻後撤,到運河邊列陣觀戰!”既然敵軍還沒有推進到位,朱八十一就可以繼續從容地調整部署。“傳令給各炮團,提前將火炮分組排列,射擊時注意保持火力的連續性。傳令給水師,讓他們迅速開到第四軍側翼,為吳二十二提供火力支援,並根據戰場實際情況,自己把握戰機!”
“嗚嗚,嗚嗚,嗚嗚-----”號角聲從身邊傳出,越來越清晰從容。
將輜重車在戰兵身前粗略地排成一道拒馬之後,輔兵們在各自旅長的指揮下,快速脫離第一線。整個聯軍的陣列,立刻就變得層次分明了起來。從南到北,由淮安第四軍、徐州軍傅友德部、淮安第五軍、還有毛貴的蒙城軍戰兵,全部加起來兩萬多精銳,組成了一個不連續的弧線,與身後的運河一道,像一把未張開的角弓般,對準了從正南、正東,和東北三個方向撲過來的敵軍。而角弓內部,除了正在撤向運河的三萬多輔兵之外,還有第一軍第一旅,近衛旅,以及郭子興、孫德崖二人麾下的全部力量。一道充當預備隊,隨時準備上前為第一線提供支援。
從指揮台上往下看去,雖然整個聯軍的動作略顯淩亂。但具體到每一支隊伍,卻都準備得非常從容。敵人還在二裏之外,聯軍陣形,基本上已經展開完畢。戰兵們在夥長、都頭的指揮下,迅速從雞公車上取出盔甲,互相幫襯著,朝身上披掛。火槍手們則咬開紙袋,將火藥從槍口處倒了進去,然後從容地塞進第一枚鉛彈,小心翼翼地用通條壓緊,壓實。
“繼續搭,把這裏再接出一丈長來,然後再搭出一排台階!這樣的話,有人來找大總管彙報戰況,就能沿著台階直接跑上去!”指揮台附近,還有百十名近衛繼續在忙碌。將鐵管、碗扣鏈接,還有木板不斷組合起來,讓指揮台的規模繼續擴大,使用起來也越來越方便。就好像遠處敵軍踩起的滾滾煙塵與他們沒有關係一般,每個人都幹得從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