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暮跨過門檻走出了五仙莊,重新整理了一下行頭,他站在門前眺望下山腳,晨霧朦朦,如天上的雲落在了山下,一覽無際卻又什麼都看不見。
辰時未過,蒼山頂峰依舊雲霧繚繞。
張暮又回頭看了下緊鎖著的大門,這扇將自己關了十年的大門此刻卻忽然變得異常陌生,心中不由泛起一絲獨孤的淒涼。咳,隻是第一次下山而已,何必如此憂心忡忡。張暮試著為自己打消這種突如其來的顧慮,鼓足了勁深呼吸了一口氣,又握緊了手中的刀鞘,轉過身便匆匆的消失在通往山下的小路上。
深秋,蒼山已顯老態,滿山枝葉已漸漸枯黃。
樹叢內,一條曲折幽徑,如盤旋在蒼山脊背上的一條龍,沉靜的不出聲。山路兩旁淩亂的落葉飄落在地麵上,幾乎覆蓋住了整個路麵,踩在上麵,窸窸窣窣的作響。張暮呼吸均稱,步履輕快,穩健如飛。看得出隨師父學藝十年,這一身腿上功夫也倒是頗有造就。行至山腰,不過一個時辰也絲毫不覺勞頓。
張暮手中持著一柄彎刀,刀鞘為木製,漆黑。周身纏繞著一根麻布,布頭相交搭在刀格上,看似是要隱藏刀格的形狀。原本纏繞在刀格上的粗布,卻因為步行太久而鬆垮了下來。如此那刀格的形狀便隱隱呈現了出來,好似一輪彎月,造型雖奇特材質卻也隻是普通金屬所製,並無特殊之處。而刀在手中,如若無上至寶一般握的緊繃繃的。
張暮背上又有一支長劍,劍雖入鞘,卻依然能感覺到劍刃如秋而滲透出的寒光。劍鞘為銅製,軀身雕刻著一支菡萏,泛金黃色,由口到梢,修長的劍身被這支菡萏顯襯出了一絲雍容華麗的氣息。而霞光從枝葉間隙穿透了進來映在劍柄上,閃耀的如同星光點綴。如此劍在這山林間也就顯得格外矚目,仿若仙物一般。張暮雖大步而行,神態卻也和這支寶劍一樣,泰然自若,平靜的又如同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救……我!”忽然不遠處傳來一個斷斷續續的呼聲,這聲呼喊隱隱顫顫,像是喉嚨哽塞而發出的聲音。這一聲似乎把張暮重新拉回了這個世界,原本安靜的神色也跟著被觸動了一下。張暮沒有停下隻是放慢腳步四處張望了下,四周落葉依舊卻並未見到有什麼人影,又覺得是自己想事情太過投入而聽到的幻覺,也不再多想。隻是還未多走幾步,突然又聽到了剛才的呼叫聲。這次呼喊聲越來越近,越發的淒涼,驚得張暮猛地停下了腳步。聲音是從前方傳來,張暮提防的看著前方,心中已微起悸動。餘光環顧四周,隻是,仍舊不見有一點人影!內心卻已生防備,又暗自試圖穩住這股膽怯的情緒,慢慢的垂下頭尋著剛才的呼聲辨明來意。
忽有一陣寒風襲過,吹得張暮渾身打了個冷顫,手中彎刀也已微微提起。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張暮亂了分寸,以為隨師父修行多年,心境終於小有造化,卻到底被這風草之****了陣腳。終究是第一次出山,尚未眸世也未曾深事,怎知這道呼聲的真正來意?何況這條山路是山莊後路外人所知者也甚少……難道?張暮又握緊了手中彎刀,不再多想。
“誰?”對四麵呼道,聲音故作沉穩,似乎又給自己壯足了膽。四周萬籟俱靜,連同落葉的沙沙聲也隨著剛才那陣寒風消失的不知去向。此時,偌大的山林似乎一下變成了一座囚籠,牢牢的套住了張暮的心智,讓他欲行又止,隻得默默等待對方現身。
少時,四周依然未有回應,張暮便開始試著讓自己的心態恢複平靜。或許隻是自己第一次下山的緣故。細想一下,畢竟十年都未離開山莊了,此次下山還有師父吩咐的重要任務,所以對任何事情都過於敏感。而且剛才的呼聲怪異之極,尤其是最後那聲又好像是從空中傳來,這也不合常理。
想必又是哪路惡人作怪,隻需多加警惕,不再理會便是。
秋風蕭瑟,此時消失片刻的風聲又回到了這座山林。張暮又細看了下左右,確定沒有任何蹤影,於是暫時打消了當前的顧慮,收起手中彎刀大步張開,行疾如飛。
還未走出多遠,突然肩背被一隻手從後方輕輕的拍了一下。
原本心中提防還未解除,又有習武者的本能,張暮瞬間輕身一跳,向後躍出一丈,竟拔出背後寶劍,“噌”的一聲亮響震破山中寧靜。
劍指眼前人。
那人麵帶善笑,穩穩的站在石階上。好快的身手,此人竟然悄然無息的出現在我身後,而我毫無察覺,剛才搭肩的若不是手而是兵刃……
“哎呀著實抱歉,愚某之舉竟嚇到了小兄弟,”那人見張暮被自己驚嚇的亮出刀刃,趕緊雙手作揖,彬彬有禮道。
張暮定眼掃了下眼前出現的陌生人,此人一席白衫,發髻盤中,青絲綸巾,麵相儒雅,舉手投足間都好似一個書生模樣。這樣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深山老林中,而且輕功如此高深,到底是何來頭,剛才的呼救聲又是否此人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