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聚居環境的選擇,鹽井的納西人與主要居住在山區和半山區以牧業為主的藏族原住民之間形成了二元互補的生產形態,構成了並邑同耕牧的交錯共生地理格局,從而避免了彼此之間因土地資源的重疊利用而引發深層次衝突的可能,實現了和諧共居。共同的宗教信仰又強化了彼此間的文化認同,造就了藏族、納西族、漢族、傈僳族等親如兄弟的生活氛圍,正如藏族俗語所言:“不能像鐵一樣相互碰撞,就像心一樣相互友愛!”
佛教神域的教堂奇觀
沿下鹽井村上行5千米處還有一處隱映在綠樹紅花中的村落——上鹽井村(包括上鹽井村和九家村),村中居民皆為藏族。村子最高的台地上有一座高牆圍起的庭院,庭院中兩座閣樓外牆呈白色,頂層裝飾著藏紅色的小柱頭,顯得與周邊民居無異,但高高的十字架清晰彰顯了它天主教堂的身份。
公元7世紀左右,佛教傳入雪域高原,經過漫長的發展演變,與西藏的政治、經濟文化、民眾生活水乳交融、渾然一體,最終形成了政教合一、全民信仰的獨特文化景觀。班班多傑教授認為藏傳佛教“淩駕於藏族文化諸形式之上,占據了至高無上、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而且還形成了包羅萬象的知識總彙”。事實上藏傳佛教不僅僅限於青藏高原的藏族,它也傳播於雲南迪慶、麗江,四川鹽源、甘肅甘南和內蒙古一帶,是生活在那裏的納西族、普米族、裕固族、蒙古族的共同信仰。那麼,這座天主教堂是如何突破堅如磐石的佛教信仰,在佛教神域的領地紮根的呢?
原來17世紀初,伴隨著西歐殖民主義勢力向東方不斷擴張,10多批羅馬天主教耶穌會和卡普清修會(嘉布遺小兄弟會)的傳教士從印度北部進入我國西藏阿裏、日喀則和拉薩等地開始傳教。其後成百上千的傳教士深入西藏各個角落,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魄力和毅力傳教布道。當“上帝福音”在同時期的美洲、非洲、亞洲其他地區高歌猛進時,青藏高原上的傳教士幾乎顆粒無收。隻有17世紀早期意大利神父安奪德(其於1634年在西藏中毒身亡)等人在古格王朝支持下,一度建成教堂,並為當地民眾布道。
第二次鴉片戰爭後,列強通過1861年簽訂的《中法條約》獲得了天主教在華傳教和傳教士自由活動的權利。法國外方傳教會的羅勒拿、畢天祥神父隨之進入西藏江卡(今芒康),由於傳教遭到僧俗大眾極力反對和當地噶廈政府的鎮壓,他們避至鹽井、德欽地區,在清政府的保護下租地建堂,維持生存。盡管鹽井仍是藏族聚居區和藏傳佛教的信仰區,但行政專屬四川,噶廈政權鞭長莫及,隻能屈從清政府對洋教的保護態度,加之這裏是茶馬古道的重要節點,茶馬、食鹽貿易頻繁,人們交流的機會大大增加,思想也就相對開化,這也為接受外來宗教打開方便之門,鹽井也就成了天主教在西藏傳播僅存的碩果。
走進教堂,衣著藏族傳統服飾的教眾正在禱告,紅色的大理石地麵潔淨如新,主通道兩側的座椅整齊排列一塵不染。正前方是耶穌基督的聖像,一條潔白的哈達將其環繞,聖像前擺放著鮮花和水果,供奉方式既有濃烈的藏族風味又有內地寺廟的意味。今天,鹽井地區早已沒有了宗教間的仇視和冷漠,剛達寺的喇嘛和教堂的神父在彼此重要的節慶日相互邀請共同慶祝,不同信仰、不同民族的人們組建家庭也十分平常。信仰佛教的妻子陪同丈夫做完教堂的禮拜後又一起去廟裏拜佛是不少家庭的真實生活寫照。
千百年間,紅色、白色的鹽在納西族、藏族、漢族、傈僳族百姓手中流轉,流轉著平靜安詳的生活理念;紅色、白色的鹽的味道在佛教徒、基督教徒、東巴教徒心間傳遞,傳遞著和諧融融的處世情懷。這是鹽井的味道,這也是鹽井的價值。
【責任編輯】王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