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績沉思於自由論時,他身後的官兵早就不耐煩了,一把把他推進了牢房,口中嘟囔道:“愣什麼愣,讀書讀傻了吧,看起來傻不拉幾的。”鎖上了牢門,那名官兵就背著手一搖三晃地走了。
“唉,裝逼遭雷劈,後人誠不欺我,沒事兒招他幹嘛呀我。”陸績躺在地上歎息。
看著這邋遢、髒亂的牢房,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是間單人間,自己生的這般白淨,還好還好,菊花得保……
“哈哈哈,你這書生也是有趣,人家都說古人誠不欺我,到了你這兒卻成‘後人’了。”一陣粗獷的聲音從幽暗的礦洞內傳出。
陸績嚇了一跳,一下子就從地上彈了起來,我靠什麼情況,剛才還說沒人呢,怎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你是……是誰?我怎麼看不到你?”陸績四處張望,略帶顫聲的問道。
“我?”那陣聲音又從幽暗中傳了出來,沉默了片刻後,這才又發出聲音道:“我啊……就是個犯人,你看不到我是因為你還沒適應這裏的環境,等像我一樣呆個兩三年,說不定也能在黑暗中視物了,我就在你斜前方。”
陸績順著那方向眯眼一瞧,隻見一片漆黑,勉勉強強可以看清楚牢房的幾根木樁子,再往裏麵就什麼也看清了,他摸了摸鼻梁,苦笑道:“呆個兩三年啊,那我可會瘋掉的,我倒寧願他痛痛快快把我判了,後人誠不欺我,不自由毋寧死。”
“不自由……毋寧死,哈哈,你們書生說起大話來倒是比我們這些丘八大義淩然,當兵當久了,我們這些人就想活著。”
原來也是個官兵,陸績心中暗自計較。
暗處那人似乎許久沒人談話,此時像是來了談興,又問道:“這牢房裏兩三年沒關進來來人了,而且你還是個書生,就算犯了罪,也應該是去縣衙、府衙大牢,怎麼會被關進這軍營之中?”
陸績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沉默了片刻,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歎了口氣道:“他們誣陷我倒賣軍鹽。”
“他們……是誰?”
陸績揉了揉腦袋,有些懊悔道:“周憲,和一群我惹不起但惹了的人。”
“周憲,原來是他呀,原來是他,我早該想到,早該想到是他。”暗處那人將每句話都重複了兩遍,情緒上似乎也有了波動,這之中恐怕有不少故事,可是陸績現在的心情真的很糟糕,他已經失去了繼續探究地好奇心。
陸績不問,那人不說,兩人就此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過了老半晌,牢房那邊的人才幽幽歎了一口氣,沉聲道:“你這罪若是坐實,恐怕是死路一條,皇帝陛下雖然寬仁,但是軍鹽可不比私製私鹽,關乎大唐軍製,你這隻‘白鴨’,怕是難逃一死。”
“白鴨”陸績是知道的,在古代這種司法不透明、訊息不通暢的體係下,有錢、有權、有勢的大戶人家裏遇有人命官司時,就會用錢甚至是擄人這種方式找其他人來替真正的凶手抵罪,俗稱宰白鴨。
隻是陸績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也成了人家案板上的白鴨。
“白鴨。”陸績靠著牆壁有些發愣,片刻後似乎想明白了些什麼,又皺眉道:“這麼說,這個鹽礦裏真的有人在販賣軍鹽,周憲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找我抵罪?”
暗處的那個聲音並沒有直接回答陸績的問題,而是幹笑了幾聲,歎息道:“鹽啊鹽,區區伏牛山一個小小的鹽礦,就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人,唉,自古都是貴人作孽,草民遭殃,就算是這大唐盛世,黑暗的地方也不見得少,要抱怨就抱怨這世道吧,不瞞你說,我也是隻白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