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溫因為如驍耽擱了她向大家吹噓的一個好時機,有些憤怒。
吃完早飯後,她想著散步消食又消火,於是決定出門走一走。剛踏出門,她就碰上了兩隻毛咕隆冬的東西。
她在原地呆了好久。
那兩團慢悠悠地左啄啄右踩踩,在草地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跡。其中一隻像是感覺到了來自背後的陌生氣場,一個轉頭——
“啊啊啊啊啊……”
鄔長風正用勺子慢條斯理地喝粥,一舉一動無不顯示著他的良好教養。他喝的矜貴優雅,旁邊一溜兒的侍女看的春心蕩漾,隻覺得族中來了外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多來幾個鄔先生這樣的就更好了……
鄔長風覺得內心壓力很大。任他再怎麼視若無睹,也做不到在十多個人的注視之下繼續吃下去了。他正盤算著用什麼借口停下來——這裏的人太熱情了,他用完餐後一個感謝的微笑隻會被這裏的人誤認為誇獎,然後給他加菜加飯,一碗又一碗。最開始的那兩天他根本沒摸透這些人的脾性,給撐得個半死,還是那個巫女如溫幫他攔下了,哈哈大笑之後不忘告訴他這裏人的習慣:“你一給他們好臉色看他們就高興得忘乎所以了,所以要是想在這稱王稱霸,必須要麵無表情。”
他很奇怪,問道:“我聽你說話,與這族裏的人大不相同,不太像是這種環境裏成長起來的。”說話風格與外界的人倒是很相似,你到底是哪來的呢?這後半句他沒問出口。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問出口得到答案才是最好的,有時候憋住一兩句,反而對對方是成全。
可是鄔長風問出前半句後都覺得自己多事,興許把那前半句問出來都是個錯誤。
如溫捏著如雲的衣袖,看著那上麵繁複的銀線勾邊,好久才輕輕說出一句:“……我跟他們不一樣啊。”
我跟他們不一樣啊。
鄔長風越想這句話,就越是覺得味同嚼蠟,美味的小米粥都成了口中的負擔。他來這裏六天了,看得出如溫是一個活潑伶俐又有點小聰明的姑娘,他也一直覺得她是活在周圍人的愛裏的。可誰又知道,這樣一個女孩子也會有內心深處的傷心事呢?
無非就是自己藏得太好了,埋在心底,深到誰也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講……鄔長風察覺到了自己慢下來的心跳。
是有點心疼嗎……
還沒思慮多少時間,突然一聲尖叫傳入耳中。他倏地抬起頭,仍是皺著眉想心事的樣子,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眉頭皺的更緊了:“……她這是怎麼了?”
侍女們一湧而出,沒有一個看向他的,全都奔向“事故現場”。
多麼專心啊!鄔長風希望下次吃飯時她們也能像現在一樣一直奔向外邊,留他一個人就好。
他站起身,也快速地走了過去。
快到的時候,如溫的叫聲簡直可以把屋頂給掀翻:“……誰又把我栽的小籬笆給踩壞了!我要殺了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它又飛起來了!抓住它啊啊……”其間還摻雜著幾聲“咕咕咕”的聲音。他聽見這叫聲,才停下步子來,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服。
還以為她怎麼了,不就是碰上雞了嗎……這膽子小的。
頭一回穿這麼長的衣服,他理了挺久的,覺得可以了才又朝那邊走去。
如溫站在院內的假山上,看到那兩隻黃雞被成功製服才鬆下一口氣。她剛叫得太大聲,閉上眼喘息了好一陣才平複過來,剛一睜眼,就瞥見拐角處一個高挑頎長的身影,廣袖寬袍,一派風流。她有點不敢相信,卻又條件反射般的挺直了背,理順了氣後,再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