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打擊對段瀟身上的“娛樂”特質是毀滅性的。好長一段時間,他垂頭喪氣,萎靡不振,上課時如打敗的鵪鶉一樣縮在座位上老老實實。即使他後來漸漸從打擊中恢複了,也與最初時判若兩人,竟然像模像樣地成了一個守規矩的乖學生。張老師欣喜地發現了他身上的變化,不止一次當著全班學生對他進行誇張的表揚。每當這時,段瀟總是趴在課桌上,用胳膊把臉掩住。大家都理解為,他這是害羞了。
段瀟的前車之鑒並沒有觸動林東等一撮人,他們還是要漸漸嶄露頭角,持續不斷給張老師製造麻煩。
林東心底壓抑著的興奮需要找機會放縱,但是他膽子沒那麼大,臉皮還不夠厚,在正經課堂上當著老師的麵隻能收斂著。終於,他發現自習課是他可以放膽馳騁的樂園。
初期上自習課時,張老師作為班主任還是在場的,懾於她那所剩不多的威嚴,學生們還是較為老實的。後來,張老師有了信任的班幹部,就囑托他們維持自習課的秩序,自己一般不到場。
這可給了搗亂種子萌芽滋長的機會。終於有一天,自習課很快亂成了一鍋粥,部分學生已經不滿足於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他們要唱歌,要跳舞,要大叫大嚷,有人做遊戲,有人嗑瓜子,嘻嘻哈哈,紙團亂飛,塵土飛揚,烏煙瘴氣。
班長是一個潑辣的女生,名叫薑慧,眼看教室裏的情況已經失控,忙糾集班委會一起行動,現場抓了幾個典型分子,其中就有林東。她要求這幾個人馬上認錯,寫檢討書,並要當著全班學生朗讀。這是張老師給她麵授的機宜。
林東並沒有把這當作一回事,惡作劇的念頭油然而生,立即興高采烈地揮筆疾書,寫下了一篇所謂的“檢討書”。班幹部和搗亂同黨們都愕然,沒想到他這麼積極又這麼快地寫出了檢討書。
於是,林東第一個走上講台,故作嚴肅地給全班同學做檢討。我認識到我自己的錯誤,我作惡多端、罪大惡極、窮凶極惡、惡貫滿盈…….他洋洋自得地炫耀著自己掌握的關於“惡”的成語,忍不住笑了起來,為了抑製自己的笑容,他兩手按著臉,企圖將臉皮按平,由此呈現出一種滑稽的怪樣子。
全班同學爆發出一陣陣笑聲,教室裏成了歡樂的海洋。林東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竟然做出了這種事情?他忙從講台上跑下來,結束了自己的“檢討”。
薑慧氣得鼻子都歪了,但也無可奈何,剩下幾個人的檢討隻好不了了之。然而,在林東的帶頭作用下,那幾個要做檢討的人都非常積極,爭著要上講台來表演一番。
薑慧一頭衝出教室,去給張老師彙報去了。很快,張老師氣勢洶洶地進了教室,立即把林東幾個人揪到教室前麵進行批鬥。他們高漲的情緒已經湮沒了畏怯的心理,此時麵帶微笑,滿不在乎。正當張老師在講台上義正詞嚴地批判他們時,林東和另一個學生竟然劃火柴把剛才的檢討書點著了。
這下可大出張老師的意料,臉都氣白了,過來幾腳踩滅了火。她喘息了幾下,喝令林東他們回座位。林東原以為會遭到更嚴厲的懲罰,這也大出他的意料。
張老師對全班學生說,你們好好上自習吧。說完,走到窗前,望著外麵,學生們隻能看到她的側臉。然而,張老師瘦弱的肩頭卻在抖動著,伸手在臉上擦拭著。很快,全班學生都明白了,張老師哭了。
很多時候,哭泣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特別是老師的哭泣,在這時發生了奇效。似乎是為了聽清楚老師的哭聲,教室裏漸漸安靜下來,鴉雀無聲。薑慧走到老師身邊,小聲說著什麼。張老師抹幹淨眼淚,搖搖頭,讓薑慧回去,她自己依然站在那裏,彷佛呆住了一般。
此時的林東,剛才的興奮已經消失了,目睹張老師的哭泣,他不禁打了幾個寒顫,一刹那,羞愧、自責的情緒翻湧而來。張老師有什麼不好?想起她耐心地教導學生,還忙前忙後的組織各種活動,相比小學的老師,她親切溫和,自己這樣胡鬧,是不是太對不起她了?他不覺學起了段瀟,把臉埋進了胳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