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芙蕖生涼意(2 / 2)

日光鼎盛,流瀉出明淨如絹帛的光芒,灑落至大地,穿過枝繁葉茂的珂枝叢木,在地上投射出一顆顆躍金帶銀的碎汞。雙鳳闕的天氣一向晴朗和煦,這才晚春,卻已熱氣釅釅,火浪滾滾,熾烈得人猶如置身於火爐,無法喘息。不知名的蟲子在草木叢中的鳴叫聲一聲高過一聲,一浪越過一浪。在這個炎熱無比的天氣裏,此起彼伏的鳥獸鳴叫聲更是顯得聒噪嘈雜,令人心煩意亂,神慮心焦。

涼花著了一身薄如雪紗的殷紅色衣裳,持著一盞盛有淨恬荷花的冰水花盞,移著淩波微步,快速穿過無憂城裏回環曲折的曲廊庭閣。

素姬緊跟其身後,仔細瞧瞧了若涼花手中的花盞,素姬心生欣喜。

這花盞是若姑娘自己製作的,在他們無憂城,她還從未見過這種解涼之物。

若涼花手中的花盞,很像夜幕來臨之時打著的燈籠,隻不過這花盞是一朵芙蕖的模樣,瓣瓣花瓣盛開,留出裏麵的一方水池。水池裏盛滿了大大小小的冰塊,冰塊中心,則是在凍水成冰之前便摘種在其中的一朵淨恬娉婷的芙蕖。不知若涼花朝那一方小小的水池散了什麼東西,那水池在瞬間便化水為冰。

甚至久久凝固而不化。

若姑娘製作這花盞的時候,便說這是解涼之物,初期她還不信,等到花盞做成功了,她不信也得信了。

這花盞果真是個神奇之物。

就算離那芙蕖花盞十步之遙,也能感覺到花盞由內向外散發出來的陣陣冰涼之氣。那點點冰涼意撲入心懷的瞬間,便覺清涼舒適,待到那水汽滲透到肌膚之中與血液一道淙淙流走之時,更覺全身上下皆泡在水池中一般,真的是一點都感覺不到熱意了。

素姬目光灼灼地望著若涼花纖瘦的背脊,暗中讚賞,嘴裏卻道:“若姑娘,這天氣實在是太熱了,公主殿下應該不在魚魅宮。”她皺著眉頭想了想,道:“在無憂城裏,沁芳亭是最為涼爽的地方,或許公主殿下今日要在沁芳亭揮毫寫字。”

寫字?

涼花止住步子,沒想到這公主還有幾分風雅情致。

她轉過神身,問素姬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素姬頷首。

涼花沉吟一晌,道:“素姬,我們先去沁芳亭看看吧,你給我領回路。”

素姬垂首稱是。

又是幾回迂回輾轉,涼花終於隨著素姬來到沁芳亭。

老遠就聽到沁芳亭裏嬉笑打鬧的聲音。原來,又是昨日到玉鏡閣來捉蝴蝶的那幾位美豔妖嬈的寵婢們。她們衣著如舊,紅袖羅裙,環鬢累累,妖嬈豔麗,嫵媚絕代。長袂翩翩,在四角微翹的小亭子裏飛舞翻滾,像浮動在空中的五彩雲朵。她們在裏麵視若無人地嬉戲,而公主央棲鸞則靜心靜氣地坐於眾人中間,研墨滲飽霜毫,執筆一書。

若這場景是一幅畫,亦是一幅毫不協調的畫,周遭侍女寵婢們嬉戲玩鬧成一團,公主殿下則在中央凝神靜心寫字。

但被真的演繹出來,卻顯得那麼和諧。

一條沾滿青苔的青石小道彎彎曲曲地呈現在涼花麵前,那青石小道上被日光烙滿了銅錢大小的碎汞,微微蕩漾著古劍的鏽色。她望著亭中諸人,笑意從眸中一直延伸到眼角,在那裏蔓生成一朵起了纖微薄憐裂紋的白玉蘭。她一手提起裙子,一手提著芙蕖花盞,移著翩翩小碎步走了過去,並在公主殿下跟前行了一個大大方方的禮,柔聲道:“公主殿下金安,涼花求見。”

聽言,公主央棲鸞眼也不抬,便冷冷道:“不見!”如此決絕,毫不留情。

涼花依然維持著剛才那個行禮的姿勢,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央棲鸞不再理她。

那些侍女寵婢們剛剛沉默了一晌,又開始放聲嬉笑起來。

涼花身形依然巋然不動,屹立如巍巍巉岩山石。

素姬跟在她身後,也行著禮,不敢動分毫。

央棲鸞終於不耐煩了,她斜睨著雙眸子,冷冷地瞟著若涼花,道:“若涼花,你來這裏做什麼?本公主這裏,可是不歡迎不請自到之人。”

亭中諸人一時禁了聲。

風過小亭,吹翻了如翡翠一般碧綠湖中的花葉,亦吹翻了亭中侍女寵婢們的羅裙,那些花葉和羅裙在清風中搖曳不止,瘋狂迷人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