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帶我去遠方(2 / 2)

姐姐最終還是沒有離開。他向父母告密了。他不想讓姐姐離開自己,姐姐還那麼年輕,可以再複讀。他們說女人去了南方會變壞的。就像村子裏小兵的姐姐一樣,肚子裏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誰的。姐姐是在小鎮的車站被攔住的。姐姐當時哭得撕心裂肺。他站在汽車的陰影裏,看著姐姐費力掙紮的樣子,心痛如絞。也許,他不該攔著姐姐的。姐姐是被父母綁回來的。姐姐曾經以絕食威脅父母。一天沒吃飯,姐姐獨自一人躺在黑乎乎的房間裏。敲門也不答應。後開還是他砸碎玻璃才進去的。那時候姐姐臉色蒼白如雪,兩隻眼睛哭得紅腫。母親在一旁溫言軟語相勸。姐姐依然是不吭一聲,最後幹脆把被子蒙住頭,眼不見心不煩。母親一把扯開被子,厲聲喝道。你要是再不吃飯,身子就要垮掉了。咱也是為你著想。難不成還要媽給你下跪?後來母親真的跪在床邊。姐姐終於肯吃飯了。

姐姐對他很冷漠。他知道他背叛了姐姐。每次麵對姐姐的時候他總不願意抬起頭來看姐姐的眼睛。姐姐的眼睛很平靜,絲毫不見波瀾起伏。他總感覺這雙眼睛的背後一定藏著更加厚重的情緒。夏天就要過完。他站在八月的山崗上,天藍藍的,越往遠方顏色越淡,最後淡的像姐姐的眼睛一樣。姐姐不願意老呆在家裏。父親托關係給姐姐找了一份教師的工作,在隔壁村子裏。天灰蒙蒙亮的時候,姐姐就已經起床了,騎著父親曾經騎過的那輛老式二八自行車去教課。姐姐住在學校的宿舍裏,每周末回家一次。那條山路很不好,坑坑窪窪的。他立在村口的大香椿樹下,最後看見姐姐被風吹散的頭發,像流過晴天的一疊雲。隻是姐姐那雙明亮的眼睛卻像種子一樣永遠留在那個夏天。

他去看大海。那天陽光燦爛,青色的海麵遠遠的鋪開,一直消失在目光的盡頭。大海旁邊聳立著許多高山。山上綠樹成蔭,白雲朵朵。日光透不進去,光線在山色上形成一片朦朧的水汽。他站在海邊,沙子柔軟。想起小時候在明信片裏看到的大海。大海是湛藍色的,白帆點點,海邊點綴著許多漂亮的花朵。他坐在海邊,海水在腳邊衝洗著岸岩,耳朵裏是潮起潮落的洶湧聲。他的心寬敞了許多,那些原本陰暗的事物豁然開朗,被光線洞穿。滄海一粟。太陽即將落下,毛茸茸的亮光灑在細沙上,碧青色的海麵上金碧輝煌。他站起身,海風吹起來。姐姐,我看到海了,,,,

廠裏人來人往。每天都有人離開,也有人紛紛的湧入。有人跳樓。那天黃昏他去食堂的途中親眼看到一個男孩子從五樓縱身而下。轟隆一聲,沉沒在血紅的暮色裏。印象中沒有那個黃昏比這個黃昏更加漫長。好像世界突然間失掉了所有的色彩。定格在麵前那根巨大的煙囪之上。周圍人們好像一下子都成了雕塑,古老而肅穆。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身在何處,腳已經站的麻了。救護車的聲音打破了最後的沉默。胸口突然間充滿了粘稠而灼熱的氣體,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似的。

那些天他上班總是感覺精神恍惚。那天又下大雨,南方的雨說來就來,絲毫不講理。武俠小說看膩了。他搬著凳子坐在陽台上看雨。雨點急匆匆的打在玻璃窗上,聚成一條淺淺的河流。窗外的高樓淹沒在灰白色的霧氣中。心裏空蕩蕩的。那是一種不能用任何詞語形容的孤獨,無孔不入。這孤獨磨礪著他的心,滲出血來,他痛苦的閉上眼睛。

公共浴池在三樓的最右邊。上完夜班,渾身汗涔涔的。回到宿舍的時候,旁邊的人正在酣睡。他脫掉衣服,拿著洗漱套具衝往浴室。熱水沿著頭發一直流淌到腳跟。沒有來由的一陣難過。他竟然哭了。大顆大顆的淚水和熱水融合融合在一起。再也不能分辨清楚。那天早晨,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父母和姐姐,他們都在鮮花盛開的草地上遊蕩。風緩緩的吹動,柳樹下的青瓦房子一會兒明亮一會兒陰暗。

他醒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

然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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