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中。
趙植玉半倚在橫枝上。
姿容明媚。眉目慵懶。
他細細品味著冰鎮葡萄從口齒到喉頭再到肚腹所帶來的清涼感。
這酸甜的口感忽然讓他回想起一年多前,為護磧同不被侵襲,身為大淵國四皇子,毅然東征柔然。彼時被困橫嶺,為裹腹,他殘殺了一家牧民大小後所奪來的馬奶酒。
他記得,當時的馬奶酒好像也是這種味道。
他喜歡這種味道。酸酸甜甜能讓口舌生津,從而可以讓他神智更為清醒,無論是在毫無一絲生機的絕境,還是在春光濃豔的芙蓉帳,他照樣能覺察危險,瞬息製敵於死地!
他記得,那次他喝了馬奶酒後,埋伏在暗處的柔然軍以為他已無力出刀,驀然齊襲。
結果他以一把破雲刀,左衝右突,如切西瓜般,生生殺了九九八十一人,愣是殺出一條血路,震得柔然軍心神俱裂……
後來,柔然軍送給他一個綽號——玉麵閻羅。意思是說,別看他麵善,可是不管誰惹了他,後果都會很嚴重。嚴重到好比他就是閻羅殿的閻羅王,誰人的生死,都不及他揮手一念間的殺意。
他喜歡這種掌控別人生死至高無上的感覺。
想到這裏,他嘴角輕勾,正待起身,忽然心神一動,幾乎就在他暴起的同時,後脊椎骨處一陣刺痛,丹田氣息一滯,他的身體重新沉入水中。
趙植玉嗜血冷哼。想他以十六歲之齡就敢帶軍東征,在偌大的大淵皇朝若沒有過人之能豈能脫穎而出?
他吸氣。
五指如鉤,倒抓。
然而力道未出,四肢同時泛起刺痛。
他咬牙,拚著斷肢的狠勁,卻未能讓手臂再向後移動一分。背後突襲之人完全是用陰毒的手法阻斷了經脈的運行——一個再有行動能力的人,若沒有了經脈氣息的帶動,就如一個失去了靈魂的軀體,空有心而無力支配。
從未遭此大噩的趙植玉豈能忍受連敵人的麵都沒見到就被製服的結局?
他猛然低頭,企圖從水麵上看出敵人的模樣。
結果,頸後一針。
他張嘴,聲未出,啞穴再遭一針。
他目眥欲裂,此等奇恥大辱,簡直是他生平僅遇,如果怒火能成實質,突襲之人,勢必已被燒成灰燼!
秦小川至此也暗鬆了口氣。
她覺得自己的運氣還不是一般的背。
明明瞧著是個細皮嫩肉的官二代,奈何在針入穴的刹那才發現對方內功深厚。若不是她向來行事小心謹慎,多用了幾分力,後又接二連三製住對方的後招,在第一針時就被震開的話,她小命一定不保。
從對方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她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怒火。
她逼仄著嗓子低笑一聲,尖細著嗓音在他耳旁輕道:“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誰?是不是特想一刀把我劈了?嘖嘖,別說此時此地,恐怕今生今世你都不能實現這個願望了……”
語音未落,她猛然將他的頭發向後一扯,讓他的上身形成朝天的弧度後,再將他的長發和雙腳綁在一起,僅僅露出臉麵在水麵。
隨即,她才毫無顧忌的伸手將岸邊衣物上的銀牌扯到手裏,便不管不顧縮入水中,潛伏不見!
——
三個時辰後。
桃花鎮已由午時的囂鬧變得一片死寂。
擾民的鐵騎此時已變成一支支訓練有素的小分隊風馳電掣般以桃花鎮為中心四散而去,不久後又風馳電掣般驚惶奔回。
官衙小亭。
一身絳紫錦袍的燕王趙植玉如冷麵夜叉,端坐太師椅,玉麵陰鬱,冷冷盯著麵前一排跪伏於地的將領。
“回王爺,末將帶人在鎮口半裏之地的草叢中尋到了您的銀牌,但已不見賊人蹤影。據鎮口把守的兵將說,午時三刻,確實有一個麻麵氣宇軒昂的少年公子帶了一個約摸七八歲左右的男童執銀牌通關。兵將本要查問,那少年公子卻傲慢地說,有了牌子還要廢話,恐怕是一個個的腦袋在脖子上長得太穩了。一眾兵將以為他們是王爺的人,不敢怠慢,遂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