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湘西(5)(3 / 3)

沈先生說本人學習用筆還不到十年,手中一支筆,也隻能說正逐漸在成熟中,慢慢脫去矜持、浮誇、生硬、做作,日益接近自然。”(《從文自傳·附記》)沈先生寫作,共三十年。頭一個十年,是試驗階段,學習使用文字階段。當中十年,是成熟期。這些散文正是成熟期所寫。成熟的標誌,是脫去“矜持、浮誇、生硬、做作”。

沈先生說他的作品是一些“習作”,他要試驗用各種不同方法來組織鋪陳。這幾十篇散文所用的敘事方法就沒有一篇是雷同的!

“一切作品都需要個性,都必需浸透作者人格和感情,想達到這個目的,寫作時要獨斷,徹底的獨斷!文學在這時代雖不免被當作商品之一種,便是商品,也有精粗,且即在同一物品上,製作者還可匠心獨運,不落窠臼,社會上流行的風格,流行的款式,盡可置之不問。”(《從文小說習作選·代序》)這在今天,對許多青年作家,也不失為一種忠告。一個作家,要有自己的風格,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必需耐得住寂寞,不要趕時髦,不要追求“票房價值”。

“雖然如此,我還預備繼續我這個工作,且永遠不放下我一點狂妄的想象,以為在另外一時,你們少數的少數,會越過那條間隔城鄉的深溝,從一個鄉下人的作品中,發現一種燃燒的感情,對於人類智慧與美麗永遠的傾心,康健誠實的讚頌,以及對愚蠢自私極端憎惡的感情。這種感情且居然能刺激你們,引起你們對人生向上的憧憬,對當前一切的懷疑。先生,這打算在目前近於一個鄉下人的打算,是不是。然而到另外一時,我相信有這種事。”(《從文小說習作選·代序》)莫非這“另外一時”已經到了麼?

選自《汪曾祺全集》第3卷,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