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多人並不知道他接下來的命運將會是怎麼樣,他的父母不知道,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隻知道他自己有一個他十分喜歡的名字,他每天都會漫山遍野地大喊:“我就叫陳誌偉,鬥誌的誌,偉大的偉,你知道了嗎。”他就這樣一直對著天空大喊大叫,路過的人多數以為這個孩子在發神經,隻有他自己充滿許多樂趣,他會為他擁有這個名字而引以為自豪,他的這個名字就是他父親幫他取的。
他家裏窮,每天他都必須陪著他的父母下地耕田,日子過得是單調了一點,可是看著每一天都在長大的稻田,他覺得他的辛苦是值得的。
當然,他家裏還養著一群鴨子,他每天的固定任務就是早上把這群鴨子趕出門,晚上再把鴨子趕進家,偶爾也會在路上碰見他幾個熟頭熟臉、已經成為過去時的同學,同學身上穿的是幹淨整齊的校服、肩膀上背的是裝滿“希望”的書包,而他自己呢,身上除了一件補了不知多少次、破破爛爛的衣服,手上拿著一根不知在哪裏撿來的樹枝條,身邊還多了一群不停發出怪叫的鴨子。看著和自己同齡的孩子能上學讀書,他的心裏盡管十分懊惱,可是再看看這群鴨子,他又覺得自己必須這樣做,因為家裏除了耕田種地,唯一的一個有力的收入就是這群鴨子,這群鴨子就是他全家人的“生命來源”,沒有這群鴨子,別說要養活他全家人,就連他弟弟上大學的費用也是一道難題,所以他必須像愛自己那樣好好對待這群鴨子,在他的悉心照顧下鴨子也是在一天天茁壯成長。
他趕鴨子的時候偶爾也會經過某某同學的家門前,碰巧同學出門看見他,不懷好意的同學總會嘲笑他的這種行為,他哪怕心裏有些不太舒服,每次還是一笑置之,就是覺得一切無所謂,為了家人,他自己覺得吃這個許多同齡孩子不願接觸的“苦果”來趕好養好這群鴨子特別的值,每次他都是匆匆忙忙走過同學的家門口。
當然,生活有時侯也可以豐富多彩的,他這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每天除了耕田種地養鴨趕鴨啊,經常到隔壁家的杜老嬸定時領取一麻袋的塑膠花到自己的家裏做做,怎麼做,就是從一捆的塑膠枝條挑出一些不斷枝的,再把一片一片已經挑選好的零零碎碎的花瓣裝到這些塑膠枝條上,在他的“打扮”下慢慢就變成了一束有模有樣的塑膠花,這份額外工作看起來是很簡單,可是做起來就不見得有多簡單,他這個人也算是有耐心了,一個晚上做下來也能賺個十來塊錢,他覺得有點辛苦,也很高興。
杜老嬸在這一方麵就沒少照顧他,他剛開始接觸這一東西也是什麼都不懂的,人家杜老嬸心腸好,看這孩子平時挺為家裏著想,對自己的父母挺孝順的,便手把手教會他做這個塑膠花,也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從此多了一項額外收入。
他也是一個很看重感情的人,不管是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隻要和他相處的時間久了,並且待他很好,他對這個人、這件物品都會產生一些依依不舍的感情。哪怕再舊再壞的物品他一般都不舍得扔掉,至於人呢,他便會銘記於心。所以啊,跟他非親非故的杜老嬸他算是永遠都會記在心裏,永遠也忘不掉人家杜老嬸對他以及全家人的一片難能可貴的好心。
就這樣,他的一年生活就在如此既單調又充實的環境裏頭悄悄地過去。直到有一天,他遠在珠海工作的堂兄打到他家裏的一個電話打破了他這種維持許久平靜的生活。
這天下午,他剛把鴨子趕回家圈起來,還沒走進家門,無意中聽見房間裏麵父母之間的對話。陳父說道:“想不到孩子他堂兄還記得打電話幫孩子找了一份工作,我們孩子總算可以出去見見世麵了,整天呆在家裏對孩子的前途並不是一件好事。”
陳母坐在床邊一邊仔細整理著孩子過去所照過的相片一邊答話:
“孩子能到外麵去闖闖我也是很高興的,就是有點舍不得孩子,最重要的還是不大放心孩子一個人在外頭,畢竟孩子他從來沒出過遠門,就怕他受別人的欺負。”
陳父倚靠在方凳上望著天花板歎了一口氣,天花板懸掛的一盞燈光看上去有點昏暗,陳父手裏夾著一根香煙就這樣癡癡地看了天花板老半天,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裏蹦出幾句話:
“那總不能讓孩子一輩子呆在家裏陪著我們這對老人做個農民吧,現在這個就是難得的機會,不讓孩子出去鍛煉鍛煉他永遠也長不大的,別忘了,孩子還有堂兄在珠海呢,有他堂兄照顧你還怕孩子受欺負嗎?真是的。”
陳父說完把目光轉向窗外,慘淡地望著窗外一片高低不平的瓦房,心中一片愁苦。
“那也說的是,有他堂兄在身邊我也放心多了,老伴,坐到我旁邊來看看我們可愛的兩個孩子照過的照片,想起孩子小時候,和現在比較起來,那時候確實過得特別開心,很美好的回憶,來,過來看看。”陳母手中拿著一張照片騰在半空晃來晃去的,臉上滿是笑容。
陳父此時臉上的愁緒漸漸淡化了不少,多了一點笑意,走到陳母的身邊靠著坐了下來,和老伴一起津津有味地欣賞孩子的“過去”。
他一直站在門外仔細地聽著,聽得他熱淚盈眶,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