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新近接收的一個病人卻似乎對疼格外敏感。他是因工負傷的建築工人,雖然平日裏艱苦的工作環境,難免讓他遭遇小傷小痛,但這次他是從樓梯上滾下來的,除了手臂骨折,右腿還紮進了鋼筋。雖然他的腿傷不至於到需要截肢的程度,但也接受了一次大手術的治療。可是他是對麻藥不敏感的體質,適量的麻藥對他並不起多大作用。在手術中,他咬著牙忍著疼,就像經曆了一次生死涅磐。他對家人說:“太疼了,這輩子都沒這麼疼過。”
經過幾個月的康複,主治大夫建議他放棄拐杖,嚐試著讓右腿恢複行走的功能。他也試圖撇開拐杖站起來,可每次一鬆開拐杖,他就“啊啊”地大叫,他覺得右腿碰觸地麵時很疼,使不出力氣來。
家人看著他的反應,覺得他可能真的沒有康複,請求大夫不要太心急,多給他一些康複時間。大夫看著新拍的片子,篤定地認為他的腿已無大礙,應該開始鍛煉站立行走的能力,以盡快恢複右腿的機能。
可是他對自己的腿無能為力,總是覺得太疼。最後,連大夫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他的腿真的存有隱疾?
他越來越灰心,擔心自己的腿就這麼廢了,後半生要做個殘疾人。
某日午後,他正在醫院院子裏的長椅上悶悶不樂地坐著,他的老母親帶著他四歲的兒子來探望他。小孩子遠遠看見他,就興衝衝地跑過來。可是就在孩子快到他麵前時,拐角處一輛小貨車突然駛過來,有人尖叫起來,他自然也嚇壞了。他下意識地站起身向兒子跑去。幸好那輛車刹車及時,孩子安然無恙。可是大家驚訝地發現,他不但站起來了,而且獨立地向前小跑了好幾步,拐杖被他扔到了一米之外。
他也驚訝地看著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站起來了,右腿僅有一些不適,並沒有那麼疼。難道,他之前曾經感覺到的疼都是幻覺?他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病友們笑起來:“其實,你早就好了,隻是你經曆了太深刻的疼,所以一直活在對疼的恐懼裏。”
他感慨地說:“原來,忘記疼,就可以站起來啊。”
可以說,人生中的磨難,從來都不會阻礙我們前進,也不會打敗我們的意誌。我們之所以在磨難之後無法正常生活,其實是內心的膽怯與恐懼在作怪。牢記著磨難中所承受的疼與苦,即便磨難已經過去,我們也永遠跨不過內心的磨難。
而疼,就是我們內心的磨難。
失戀的朋友,自我折磨了一年之後,仍舊精神不振,有人為她介紹對象,她茫然地對說:“我的心空了,怎麼還能再開始新戀情呢?”
我聽了拍手稱快:“心空了才好啊!”
她怨我幸災樂禍,失望地說:“心空了,讓我變得很麻木,那些原本愛過的甜蜜也隨之不見了。”
我接口:“可是,那些被傷害的痛苦記憶也不見了啊!心空了,才能裝進新的人、新的感情、新的記憶。忘記了疼,才能繼續笑著活下去。”
盡管當時她並不讚同我的說法,可是如今她與新男友甜甜蜜蜜,這倒是不爭的事實。
經曆了一次痛苦的磨難之後,有人退避三舍,有人選擇微笑上路。退避三舍的人問微笑上路的人:“你忘記上次的教訓了嗎?你忘記你經曆的疼了嗎?”
重新上路的人笑道:“疼痛與失敗,隻是會讓我們增添更多的經驗教訓而已,會提高我們的警惕,這就是疼的意義。假如你還想繼續前進,就必須忘記疼的滋味。”
生命有時遠比我們想像得堅韌與偉大,隻要你肯忘記疼的滋味。